司遥番外·14(2 / 2)
我听着,忽然笑了,太好笑了…姐姐说过,耀祖的分数连个二本都蹭不上,怎么就“考上”了浸会?傻子都知道是为什么。窗外有人骑车经过,铃铛声清脆得像一记嘲讽。
“阿荣读书没有你那么好,”父亲继续,“能去浸会大学已经是烧高香了。你最棒了,你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骄傲。”我在心里默念,像嚼一颗过期的糖,现在知道我是骄傲了?哦不,我考上中大的时候,他们也说过这样的话,但是把升学宴的礼金,全部给了耀祖。
沉默拉得很长,我终于开口:“好吧。我下周回国。不用给我买机票,我自己有钱。”
“那不行那不行,”母亲立刻抢过电话,热情得让我想把手机丢进垃圾桶,“乖女,你先买,然后跟我说多少钱,妈妈给你啊。”
“不用。”我把这两个字说得极轻,像一道落闸。然后什么都没再说,按下了挂断键。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窗外蝉鸣。我把手机扣在桌上,额头抵了会儿冰凉的玻璃。我当然知道他们突然低三下四是为了什么。姐姐早已成家,有自己的家庭,而耀祖就是典型的“寒门二世祖”,早已吸干了他们的血,他们急着给他找新的血包。
可就在这句冷嘲里,我却忍不住想姐姐…如果我真的回去,见到姐姐抱着雅晴,她说,那个孩子和我小时候长得有点像。但我很怕,她会重蹈我的覆辙。至少…我想,小姨会爱她。
我长出了一口气。拿起手机,给Sauel发了条消息:“答辩的分数,教授们给了1.0。”
他很快回:“我猜到了,你一定会拿到1.0,想怎么庆祝?要不要一起去葡萄牙冲浪?”
我看着屏幕笑了笑,回:“好,但是下周我要回国,姐姐女儿一岁生日,23号去,27号就回来。”
他隔了十几秒:“祝路上顺利,回来的时候,需要接机,告诉我——当然,我知道你会说不用。”
“不。”我回复,“我需要。”
他秒回:“发我航班号和时间,我会准时出现,要带上Wilbur吗?”
“当然。”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市中心的Breunger。商场里有点冷,香水与皮革的气味混合在一起,让人恍惚。
挑选礼物时,我站在化妆品柜台前,盯着那套自己平时都舍不得买的LaMer精粹水、精华和面霜,几乎没有犹豫就选购,让柜姐帮我打包好,再加上一瓶孕妇可以用的防晒霜和几盒营养品。
转到童装区,我停在婴儿衣架前,一件件摸过去,最后挑了几套柔软的连体衣和一条小裙子,全是给雅晴的。想到她才一岁,软乎乎的小手伸出来抓着衣角的样子,我的心莫名柔软。
我真的想见见姐姐,想劝她别和她妈妈一样,别成为男人的生育工具,别屈服于夫权和男权成为他们的帮凶。我也想抱抱这个小外甥女,想和姐姐说,别让雅晴经历我们曾经的日子。
至于其他人?我什么都没买。他们不配。
想到前一天父母在电话里突然表现出的“温柔”和“关心”,我心里冷笑:为了给耀祖找新的血包,他们也真是会演戏。
等到他们真的在我面前低三下四,开口让我掏钱的时候,我一定要好好看他们的脸色。到时候,我就摊摊手,笑着说一句,“咁点啊?我都冇钱啊。”想到那个画面,我忽然有点期待回国了。
回到公寓,我看了看下周一慕尼黑直飞香港的机票,心一横买了国泰往返商务舱。机票扣款的瞬间,银行卡余额只剩三万多欧。
我盯着数字看了半晌,心里忽然有些复杂,这些年,也许是因为曾经太过清贫,我养成了报复性消费的习惯。一到假期就到处旅行,必须住五星级酒店;化妆品早就从DM的开架货换成全套娇韵诗。
我还记得,去年和Sauel去参加IAAC前,我买了人生第一双高跟鞋——ChristianLouboutIriza黑色红底鞋,跟高7.5。Iseylia总爱穿Loubout,美丽优雅里带点性感,我穿上后照镜子,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镜子里的自己,双腿一下子被鞋跟拉长,笔直修长,脚踝纤细,比例忽然匀称得像另一个人。我忍不住侧身,甚至轻轻抬脚,看到红底从镜面里反射出一点耀眼的光。我竟然被这种陌生的美感震住了。
店员像念诗一样夸我,又拿来一双裸色的让我试。我犹豫了一下,套上脚的瞬间发现它更适合我肤色,衬得小腿更直更细。最终,我一狠心,两双都带走了。
第二天去学院时,我穿着那双裸色高跟鞋。站在实验室门口,Sauel第一次看见我穿高跟鞋,明显愣了好几秒。
他的目光先落在我的鞋,再缓缓抬到我脸上,像是要确认这真的是我。随后,他忽然笑了,眼神里带着一点克制的惊讶:“Arteis,你…今天看起来有点不一样。”
我佯装淡定:“不一样?哪里?”
他沉吟片刻,轻声说:“更…好看了。”
我耳根猛地发烫,转身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假装没听见。他却在我背后轻轻笑了一声,像是在收藏什么秘密。
我还记得,今年生日那天,Iseylia在办公室拿出一个黑色的鞋盒递给我。她笑着打开,里面是一双YSL经典Logo异形跟高跟鞋,黑色漆皮,足足11的高度。
她递给我时,语气带着玩笑,但很真诚:“很痛,穿了走不了路。但是,我想你会喜欢的。放在家里看也可以。”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笑着接过,低声:“谢谢您,professor。”
试穿的一瞬间,我差点没站稳。鞋跟太高了,脚背被迫抬起,身体的重心像是全数压在前掌。还没走路,我就体会到了小美人鱼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的痛苦。果然,Iseylia说得没错,这种鞋子不是日常能穿出门的,连站着都让人觉得吃力。
可偏偏,我还是很喜欢。镜子里的我,挺直脊背,双腿线条被极限拉长,黑漆皮在灯下闪着冷冷的光,脚下那抹极致的logo跟,像是一种危险又华丽的装饰。
我忽然觉得,自己终于不再需要为了方便和舒适,永远只穿一双运动鞋。虽然平时出门最多的还是运动鞋和马丁靴,但至少,在空闲的时候,我可以在家里,穿着这些高跟鞋,在镜子前偷偷走秀,只是为自己。
可或许是从小的习惯使然,我仍会强迫自己每个月至少存下1000欧,把房租外的开销死死压在2000欧以内。
此刻看着余额,我忽然意识到什么,把新买的日默瓦收回壁橱,拖出来那个旧旧的牛津布箱——这是我第一次来德国时带的,已经起球,轮子也不灵活。里面只放了给姐姐和外甥女的礼物,再随便塞几件T恤和裤子。
晚上我找到林蔚然,把银行卡里的三万欧全转到她卡里,只留了1500欧在自己账户。
她瞪大眼,像看傻子一样看我,又带着点担忧,“?你要做咩啊?你不怕我拿钱跑路?”
我叹气:“三万欧你能跑到哪里去……帮我存着。我总觉得这次爸妈叫我回去不安好心,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有钱。”心里补了一句:他们如果真要我供耀祖去香港上学,那可得看看我的“穷博士工资”够不够。
蔚然无奈地笑了,轻叹一声,对我说:“好吧。放心,我不会卷款跑路的。”
我也笑,调侃她道:“我不怕你卷款跑路。你别忘了,你的程澈哥哥的丈母娘是干嘛的。”
林蔚然忽然双眼放光,凑上前拉着我的手说:“那我是不是能看见程澈了?太好了!我这就卷款跑!”
我扶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和Iseylia说了,我的室友很喜欢师公,是师公的superfan。她说她去问问,如果师公同意,你可以去萨尔茨堡看他训练。但前提是——不能带其他人,不能拍照,更不能发sns。”
她感动得差点哭:“遥遥,怎么办,我也要爱上Iseylia了。以后她如果又要装摔伤什么的,我亲自给她打石膏。”
我翻了个白眼:“你真好啊……呵呵。”
临睡前,我甚至让Iseylia帮我改了一份新的博士录取通知书。唯一的变化是月薪从4800欧变成了500欧。
Iseylia震惊,有些为难地说:“太低了吧,你爸妈会信吗?1800吧,不能低于最低工资标准。”
我坚持道:“可是,1800欧已经是1万5人民币了,对我爸妈来说很多了。如果他们知道,肯定会要求我每个月至少拿一万给耀祖。就500吧。我就跟他们说,我们整个课题组都很穷,经费很少。”
Iseylia笑了,语气有些无奈:“好吧,我很快发你新的offer。”
我关掉电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胸口像压着一块石头,又像轻轻飘着。我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温柔。
可即便如此,我心底还是有一点点…期待。期待他们真的会在我面前放低姿态,求我一次。又或者…不带任何目的的,真正为我高兴,为我骄傲,为我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