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朔风变(1 / 2)
春风尚未吹绿长安柳梢,北方便接连传来了震动朝野的消息。
二月,远嫁回鹘二十载的咸安大长公主在漠北王庭薨逝。
这位德宗皇帝的幼女、当今天子的姑母,自贞元四年和亲以来,先后嫁天亲、忠贞、奉诚、怀信四任可汗,始终是维系唐与回鹘“甥舅之盟”的重要纽带。
她的去世,不仅是大唐皇室之恸,更意味着北疆外交格局即将迎来变数。
皇帝废朝三日,追封燕国大长公主,谥襄穆。
消息传至长安不过旬日,三月,又一急报飞驰入京——回鹘新任不过两年的腾里可汗竟也突发急症,猝然离世。
回鹘王庭陷入汗位之争,各方势力暗流涌动。
几乎与此同时,河西走廊传来另一则截然不同的讯息:长期游徙于北庭一带的沙陀部落首领朱邪尽忠,因不堪吐蕃日益苛重的征敛与压迫,率部众万余帐南下,遣使至灵州请降归唐。
短短月余间,北疆三变,朝野议论纷纷。
紫宸殿内,李纯将几份奏报重重掷于案上,面色沉凝如水。
“咸安姑母仙逝,朕心甚悲。然回鹘局势诡谲,新汗未立,旧盟何依?”他看向殿中重臣,“沙陀来归,本是好事。可此时北庭空虚,若回鹘内乱波及河西,或吐蕃趁机北进……诸卿有何见解?”
李吉甫率先出列:“陛下,沙陀骁勇善战,尤精骑射,其部众归附,实乃天赐强援。臣以为当速遣使安抚,授予朱邪尽忠官职,将其部众安置于盐、夏一带,既可充实边防,日后收复河湟、安西时,亦可为前锋劲旅。”
兵部尚书李巽却持谨慎态度:“沙陀虽降,其心未可知。骤然安置于腹地,恐生肘腋之变。不如暂置灵武以北,观其行止,再作区处。”
“李尚书所言不无道理。”武元衡沉吟道,“然当务之急,乃是回鹘。咸安公主既薨,腾里可汗又卒,我朝需速派吊唁使臣,一则示哀悼之意,二则探明王庭动向,三则……需在诸王子中,择一亲唐者加以扶持。”
殿中议论渐起,有主张趁机加强与回鹘新汗联系以共抗吐蕃者,也有认为回鹘内乱自顾不暇,正是大唐经略西域良机者。
李纯听着,目光却投向一直沉默的李德裕:“文饶,明慧的映月琉璃坊与诸胡商队往来甚密。对于北疆变故,你可有不同见解?”
文饶正是李德裕及冠后取的字。
沙陀归唐的消息,刘绰的确比殿上众人知道的都要更早。
她记得,建立后唐的李克用就是沙陀族。
得知吐蕃人在追击沙坨人时,她还命守捉郎们暗中相助。
夫妻俩都觉得,这支力量此时来投,简直是天赐的西路奇兵。
到时用兵,或许,不止可以收回安西,北庭都护府也有重建的可能。
“陛下,诸公所言皆乃持重之论。然臣以为,此三变看似各自独立,实则可串联成一步大棋。”
“哦?”李纯挑眉,“细细道来。”
李德裕声音清朗,“其一,回鹘虽为盟友,亦常恃强索求无度。如今其内部争位,诸王子皆需外援。我朝遣使吊唁时,可暗中接触有雄略者,许以绢帛、兵械之助,换取其承诺——待其即位后,不得阻挠我朝商队过境,更需在西线牵制吐蕃。”
他顿了顿,见众人凝神倾听,继续道:“其二,沙陀部久居北庭,熟悉河西、安西地理气候,更与诸胡部落多有联络。商队消息灵通,据臣所知,朱邪尽忠在归唐途中已然战死。如今,统兵的是其子朱邪执宜。他与吐蕃有杀父之仇,若安置得当,非但不是隐患,反可成为插入吐蕃侧翼的一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