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宗族(1 / 2)
“要我说啊,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了,凡事都惦记着亲力亲为,人又不是铁打的,这些个小事儿安排下去给别人做就好了?何必整天自己到处跑呢?正巧我那儿子整日在家里闲着无所事事,倒不如让他来咱们自己家的公司帮忙,毕竟是亲人,值得信任又可靠,总比把这么大的生意交到外人的手上强……”
“年轻人还是分不清轻重,倒是不如让我来,好歹我吃过的盐比那些个孩子们吃过的米都多,也比他们更能扛事儿……”
“婷婷这丫头家里就剩下了个四六不懂、还没成年的小姑娘,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亲戚这时候当然得站出来帮忙,大伙钱是出不了,出力是没什么问题的……”
……
简不听第一次知道,原来简家这些个平日里自恃身份的宗族族老们,竟然也有一天能像乡村集市上的鸭子似的,聒噪又烦人。
作为一个生活过于丰富、时间过分紧张的唯物主义新时代反骨仔,她其实跟宗族中的这些个族老长辈们打交道的次数极少。
就连过年的时候的拜神祭祖日,简桑宁也不会强求她一同参加,给了她绝对的权力和自由。
以至于,当下的她也只能凭借幼时记忆深处的模糊身影,来判断面前这些个人的大概身份。
那个闹腾得最为热闹的似乎算得上是她母亲的远房堂兄,听说原本是做翡翠原石生意的,算得上是宗族里最早富裕起来的人家;
在他旁边的那个,算是母亲的堂叔,曾经和胞兄合伙做了阵子电子设备的生意,赶上智能手机新兴时期,富过一阵儿,后来似乎是惹上了什么官司,之后就一蹶不振了,不但欠了不少钱,他那位胞兄还因为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而想不开送了命,后来他虽然扛了过来,却像是失了那份斗志和灵气了似的,屡次做些小生意,却都以失败做了结局;
至于在他们身后的那个……
简不听站在IcU门口的长廊上,视线一一在那群嘴上喋喋不休的宗亲脸上滑过,只觉得心里满是无尽的疲累和说不清来由的委屈。
表姐如今危险期还没过,这些人就已经像是闻到味儿的苍蝇似的,开始这么迫不及待的过来寻觅荤腥了,一个个嘴上满是“为你们好”的温柔,可那眼里的贪婪和算计竟像是不屑遮掩似的。
之前伯父入狱的那段时间,表姐又是如何扛住公司和宗族的多重压力的呢?
忍不住叹了口气,回过神时,她脸上的神色都冷上了几分,刚想要开口,却听到了一道沧桑又沙哑的嗓音突兀的破开了嘈杂的空气。
“都住嘴!一个个一把年纪了,也好意思拉着脸过来欺负自家小辈儿的姑娘,你们这肚子里的墨水怕不是都念到了狗肚子里了!”
此言一出,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铿锵有力中带着无尽嫌弃的话,让向来小嘴跟淬了毒似的的简不听都一惊。
她猛地抬头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一个坐着轮椅的老妇人被一个年轻姑娘推着劈开了人潮,缓缓走近。
那妇人当真是极老了,脸上的皱纹像是层层叠叠的海浪,干瘦的身材更是让那浪潮显眼了几分。
刚刚那话,便是出自她的口。
闹事的几个宗亲看到她不禁一愣,随即,或蜡黄或黝黑的皮肤竟是纷纷肉眼可见的蔓延起了红温。
其中一人忍不住上前一步,嗫嚅着开口:“……妈?您怎么来了……”
简不听恍然,这位就是宗族里的那位102岁的老祖宗——“槐花婆婆”。
简家算的上是个长寿家族了,宗族中好几个年纪上了九十岁的老祖宗,而眼前这位便是其中最为年长也最具分量的那个。
“你们来得,我这老婆子反倒来不得了?”她慢悠悠地哼声沙哑又讽刺,顿时让那几个气焰最嚣张的宗亲们熄了火。
“你们都回去吧,许久没瞧见裕安家那大丫头了,我去瞧瞧她。”
此言一出,褚人面面相觑,却都没敢反驳。
宗族中族规森严,讲究一个“百善孝为先”,若非长辈有着亏损德行或触及律法的过失,小辈儿不得忤逆长辈。
尤其是这位在族中地位非同一般,无论是否是她的直系后人,是否跟她有血脉上的牵扯,都不得不给她三分颜面。
见那一群人散去,简不听不但没松口气,落在轮椅上的老妇身上的视线反倒带了几分紧绷的警惕。
“……表姐还没醒,IcU病房不允许太多家属探视,即便是进去也只能隔着玻璃远远瞧上一眼,您不如先回去等等消息,待她醒来修养一番,届时我陪她亲自去您那儿让您探望?长辈探看小辈,说出去怎么都不算好听,倒是显得我们这群小的礼数不周了。”半晌,简不听微微侧了一步,身子挡在了病房门口。
“我老了,脑子倒是还没糊涂!自家人的礼数关着外人什么事儿?更何况,我老婆子大老远来瞧自己家小崽子,你却将我拒之门外,这就叫懂礼数了?”这位老祖宗的语气显然是带了些任性的坚持的。
她冷哼一声,压根儿没再给简不听开口的机会,朝着身后的姑娘摆了摆手:“阿清,你在外头等等我,我去跟那丫头说说话……”
说完,那双眸子又定格在了简不听的脸上,语气中带了些凶悍的坚定:“至于你……就推着老婆子一起进去吧!”
一锤定音。
简不听自是要一起进去的。
让这位跟病房中脆若婴孩的表姐单独见面,即便只是隔着玻璃,她也放心不下。
因为她曾经在打听林予曦的事情时,曾听简桑宁提起过——这位老祖宗跟林予曦之间,有着天大的“血仇”。
这事儿还得从林予曦在JA担任法务部总监说起。
简家在还没有迁往京城的早年间,宗亲之间来往走动得远比现在频繁热切许多。
那时,整个氏族的亲眷都在同一个村子里住着,既是街坊邻居,又是血脉亲人,相互扶持相互帮衬的情分,远不是三言两语能概括的完的。
后来,年轻人各有发展,各奔前程。
到了简裕安这一代,又举家定居进了京都,整日连自家那三五事儿都忙不过来,便渐渐疏忽了家乡的宗亲。
可即便是疏忽,也并非是彻底断了联系,只是走动得相对少了些,甚至林予曦待产期间,因为产前抑郁心情烦闷,为了让她散散心,简裕安还曾经送她去家乡的乡下老宅中住过些日子。
那段时间,便是邻居家的槐花婆婆开解照顾了她。
槐花婆婆全名叫夏槐,按辈分来算,是简裕安的曾祖母的表嫂。
传言,那时的林予曦大小姐脾气格外刁钻,跟谁的关系都合不大来,却唯独跟这位槐花婆婆格外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