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陨落（2 / 2）
两人穿堂过室，搜索每一个房间，只见尸身、兵器、血迹，甚至暗器，却不见活人。
“爹已经来过了。”凌寒扯住燕破岳衣袖，“他会不会已经走了？”
燕破岳摇摇头，侧耳仔细听了听，骤然转头，看向郁郁葱葱的花园：“去那边瞧瞧，当心。”
两人穿过悠长的林荫道，到了一片草地前，远远便见三个人影坐在月光下，各自隔着几步的距离，俱是一动不动。方才燕破岳听到的，便是他们发出的微弱呼吸声。
“爹！娘！”凌寒看清其中两人容貌，大惊失色，上前两步，却又止住。
阎怀敏，第三个人是阎怀敏，暗沉着眸看着他二人。
燕破岳将她一把拉住护在身后，拔出长刀对准阎怀敏，慢慢退到江西漠身旁，凌寒一下子扑倒在他身旁，眼泪流了下来。
原来江西漠后背一把长刀透右胸而过，直直将他钉在草地上。而他左膝盖以下，已是空荡荡的，断口血肉模糊一片。他的脸色格外苍白，眸光却在看到凌寒的一瞬，柔和而明亮：“寒儿……爹没事。别哭。”
“寒儿……”微不可闻的声音。凌寒抬眸，看向坐在正中的正是荀千雪。比起江西漠，她看似并未受伤，只是脸色白得像纸，嘴角一道血渍，雪白的衣襟上星星点点。看到凌寒，她张嘴正要说话，“哇”一声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来，显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娘！”凌寒终是不忍，扑过去抱住她的双腿，“你跟爹，怎么了？”
荀千雪虚弱的笑了：“你……肯叫我娘了？”
“定是这厮作祟！杀了他！”燕破岳心头剧痛，冷冷望着阎怀敏。只见他跟荀千雪一样，并未受内伤，但胸襟已是湿黑一片，嘴角鲜血不断溢出。
“别杀他！”荀千雪有气无力，露出阴狠的笑容，“他中了你爹……十掌，活不了啦……别一刀杀了他，叫他筋骨脆断……慢慢痛苦死去……”
“怎么会这样？”凌寒抱住荀千雪，燕破岳跪坐在江西漠身旁。可后者境况实在太惨，连燕破岳都不敢碰他。
“别问啦……都是娘的错……”荀千雪凄惨笑笑，“好孩子，我动不了……把我抱到你爹身边去……”
“你别说话。”江西漠忽然看着她道，“寒儿，破岳，带她走，给她疗伤。”
“可你呢？”凌寒望着他狰狞肃然的容貌，难过得哽咽。虽然她与他刚刚相认没几日，可他身上强烈的豪气、决绝，却叫她没来由心疼。他是个真正的末路英雄，潦倒一生，终于妻女团聚，如今却落得如此凄惨境地吗？
江西漠没答，荀千雪一滴泪水无力滑落：“我是不会走的。你们……若是带我走，我立刻自断……经脉。抱我过去……”
凌寒依言将荀千雪抱到江西漠身旁，却感觉到怀中女子软得似没有骨头，只怕是骨骼经脉都被打断。凌寒心头一痛：“娘，你别这样，我给你疗伤。你以后陪着我……”
“不行……我要陪你爹……”荀千雪缓缓伸手，轻轻触到江西漠削瘦的腰身，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西漠，我总是……对不住你，如今又连累你如此……你怨不怨我？”
原来她当日被阎怀敏苦肉计所擒，很是受了几天折磨。待到江西漠找上门时，杀光所有暗影卫，到了两人面前，已是受了极重的伤势。他虽武艺高过阎怀敏，可阎怀敏守株待兔，他又如何能敌？只是阎怀敏终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三大高手混战半宿，两败俱伤，如今都坐在这片草地上，不能动弹半分，已过了三个时辰。以为会同归于尽，却未料燕破岳二人寻了来。
江西漠侧眸望着荀千雪，嘶哑的声音极为柔和：“我不怨你。”
荀千雪笑了：“那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江西漠缓缓伸手，极艰难的落在她一滩烂泥般的背上，“没有一日不喜欢，没有一刻不思念。”
荀千雪已感觉不到他的触碰了，可望着他温柔的眼神，她便笑得如二八少女般欢喜。
“西漠，我也思念你……”她抬手，却无力垂落。凌寒含着泪将她的手牵起，与江西漠的放在一起。荀千雪深吸一口气，柔声道：“寒儿，你到我怀里，取样东西出来。”
凌寒探手进去，摸到块冰凉的硬物，小心翼翼掏出来一看，却是块墨黑色、花纹精致的玉牌。
“我那些弟子……”荀千雪颤声道，“都是些苦命女子。今后你……散了教也好，替我……当教主也好，多多……照拂她们，如同手足……姐们……”
凌寒含泪点头。
“将我和你爹……葬在……琅琊山……”她的笑容逐渐恍惚，“当日我便是……在那里，瞧见了他……那么英气的盟主……”
她的气息渐渐微不可闻，终是缓缓闭眸，再无声息。
凌寒呆了片刻，瞬间哽咽不能言。一直以来，她对荀千雪的印象是很差的。可见她如此安详的死在面前，心底某处忽的一阵锐痛，牵扯着整个胸腔，都疼了起来。
“她……去了？”江西漠的声音微颤。
凌寒没办法回答，燕破岳静默不语。
“扶我起来。”江西漠的声音静静的。燕破岳一把将他扶起。这当今大邺武林第一高手，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竟缓缓站了起来。
“把你娘给我。”江西漠朝凌寒伸手。
凌寒望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影，此刻的他如何能承受任何重量？可她还是将荀千雪送到他怀里。他接过，身形晃了晃，缓缓转身。
“雪儿……”他哑着嗓子道，“西漠大哥带你回琅琊山。”
他刚走了两步，身子一晃，砰然倒地。插入他右胸的长刀“铿”一声撞在地上，伤口又喷出些血来。他忽然长叹一声，跪坐在地，宛如一座雕塑，再无半点动静了。
燕破岳一个箭步冲上去，却见他双目紧闭，面上泪痕湿透，已是气绝了。
“师父！”燕破岳大喝一声，抱住他的残躯，心痛如麻。
凌寒还跪在原地，单手捂住嘴，泪水长流，已不能移动一步。
便在这时，忽听身后劲风破空而来。凌寒正伤心欲绝、精神恍惚，猝不及防。她只觉一股浑厚的力道后背神堂穴注入，瞬间全身僵麻。
燕破岳听到动静，猛然转身，脸色大变。却见原本奄奄一息的阎怀敏，已一跃而起，单臂从后面抱住凌寒，一脸阴鸷。
必定是他方才并未受伤到垂死地步，却使计骗过了江西漠二人。若不是燕破岳二人及时赶到，只怕他此时已脱身。
“撤手！”燕破岳大怒，松开江西漠，挺刀上前。
阎怀敏单手扣在凌寒脖子上：“你再上前一步……”他喘了口气，“我便杀了她。弃刀！”
凌寒这才回神，牙关都要咬出血来：“禽兽！我与你不共戴天！”
燕破岳立刻丢了刀，厉声道：“放了她，我容你一条生路！”
阎怀敏气若游丝的冷笑：“你是什么东西？我要你给生路？”话音刚落，他身子骤然倒退数步，到了花园一角，地上一口黑黢黢的井。燕破岳见状大惊，快步抢上，阎怀敏狰狞一笑，抱着凌寒纵身跃入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