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疏烟淡月(9)(2 / 2)
风栖竹抬手,把那缕烟拢在掌心——自然拢不住,却留下满掌柴香。
“走吧,”她说,“回家吃面。”
“回家?”
“嗯,回我们的家。”她指指远处借宿的牛棚——主人家已铺净稻草,点一盏油灯,灯芯短促地跳,像替他们守洞房。
兰一臣忽觉胸口被什么塞得满满,低头,是把月色和炊烟一起塞了进去。
牛棚外,风栖竹
柴火是主人家送的松枝,火舌舔着锅底,水开,面落,一只鸡蛋卧在中心,像初升的月。
没有葱,她掐了两根野蒜,拍碎,撒进去。
兰一臣蹲在灶口添柴,火光舔着他清瘦的下颌,也舔出他眼角细纹,像给一尊冷玉像描上暖金。
“子澶哥哥。”
“嗯?”
“我们生个孩子吧。”
“……好。”
“要生个像你一样聪明的。”
“不,生个像你一样肯赤足踩泥的。”
“那便生两个,一个踩泥,一个读书。”
“读书的那个,让他把祖母的故事写进国史。”
“踩泥的那个,让他把枇杷树种回柳条湾。”
面熟了,清汤浮翠,月影在碗里晃。
两人头碰头,吸溜声轻得像一场夜雨。
棚外,弯弯月亮更近,像要俯身吻那缕刚升起的炊烟。
夜深,全村狗吠次第息了。
风栖竹枕着兰一臣的手臂,听远处最后一户熄火,“嗤”的一声,像谁把星子按进水里。
“子澶哥哥。”
“嗯?”
“我好像听见娘笑了。”
“在哪?”
“在风里,在蛙声里,在刚灭的那簇火里。”
兰一臣翻身,把额头抵在她额上。
“那我也听见了。”
牛棚缝隙漏下一方月,恰好落在两人交叠的胸口,像给亡人留的一扇窗,也像给生人点的一盏灯。
窗外,炊烟散尽,弯月仍低垂,近得像一抬手就能掰下一小块,挂在床头当银钩,挂住这一夜,挂住此后岁岁年年。
第二日清晨,公鸡打鸣,兰一臣与风栖竹在稻草的清香中醒来。
他们简单收拾后,便准备启程回京城。临行前,兰一臣在母亲坟前又磕了三个响头,风栖竹也跟着拜别。
马车缓缓驶离柳条湾,风栖竹看着渐行渐远的村落,心中满是不舍。
兰一臣看出她的不舍,把她揽在怀里,低声道,“总有一日,我们会再回来的。”
回到京城,王府派人来告知,小风在王府过得很好,还结识了不少玩伴。
兰一臣和风栖竹去王府看望小风,那孩子见到他们,兴奋地扑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