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愧疚的土豆(2 / 2)
周姥姥跟着念,舌头打卷:“哈……哈喽?”
“对,姥姥真棒!”林薇鼓掌,又教,“Thankyou——谢谢。”
周姥爷瓮声瓮气地学:“三克油?这啥意思?听着像买东西似的。”
“是谢谢的意思,”林薇忍着笑,“比如人家姑娘给您递水,您就说‘三克油’。”
“哦——”老两口点头,像两个认真的小学生,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心里记。
邻居路过,扒着门笑:“周姥姥,您这是要出国呀?”
“出啥国?”周姥姥扬着下巴,得意得很,“咱是为了招待洋孙媳妇!”
林薇教得耐心,老两口学得也卖力。
周姥姥把单词写在小纸片上,贴得满墙都是——灶台上贴“吃饭”,门框上贴“开门”,连床头都贴着“睡觉”。
顾母看见墙上的纸片,笑着说:“妈,您这是把家变成学堂了。”
“学着点,”周姥姥敲着桌子,“将来土豆带媳妇回来,你也得跟洋亲家打招呼不是?”
何雨柱也跟着学了两句,结果把“Good”念成了“狗打鸣”,逗得满院子人笑。
这天林薇教到“Weletoyho”,周姥姥念得格外大声,念完还问:“这句是不是‘欢迎来我家’?
等莉莉来了,我就跟她说这个!”
周姥爷在旁边补充:“还得加上‘吃点啥’!”
林薇看着老两口眼里的光,忽然觉得,他们学的哪里是英语,是那份怕怠慢了晚辈的心意,是想把家里的热乎气,隔着千山万水,也传递给那个素未谋面的外国姑娘。
傍晚的阳光透过枣树叶,落在石桌上的粉笔字上,“Hello”“Thankyou”“Wele”这些陌生的字母,在老两口的念叨里,渐渐熟悉了。
周姥姥揉着发酸的膝盖,却笑得合不拢嘴:“你别说,这脑子动起来,还真不觉得乏了。”
周姥爷也点头:“可不是嘛,以前总琢磨着柴米油盐,现在多了桩事干,挺好。”
他们不知道莉莉什么时候会来,甚至不知道这门外语能不能学明白,但就是觉得该学。
就像年轻时拉扯孩子,哪怕不知道将来会怎样,也总得把能做的都做好。
远在伦敦的土豆收到姥姥寄来的信,里面夹着张林薇写的单词表,歪歪扭扭的字迹旁边还画着小图:“吃饭”旁边画了个碗,“睡觉”旁边画了张床。
“姥姥在学英语呢。”土豆举着单词表,眼睛红红的。
土豆知道这是为了他。
刘春晓凑过来看,笑着擦了擦他的眼泪:“这就是家人啊。”
顾从卿看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心里忽然很软。
爱从来都不是单向的奔赴,土豆在这边惦记着家里,家里的老人也在为他一点点学着陌生的东西,用他们自己的方式,笨拙又真诚地,准备着迎接一个新的家人。
这大概就是家的魔力吧——哪怕隔着万水千山,哪怕说着不同的语言,那份想对彼此好的心意,总能找到最合适的方式,悄悄抵达。
土豆坐在书桌前,指尖捏着那封周姥姥和周姥爷寄来的信,信纸边缘都被他攥得起了毛边。
信里说,老两口戴着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跟着林薇学英语,说“等土豆带对象回来,就能用洋文跟他聊天了”。
他鼻子一酸,眼泪“啪嗒”掉在信纸上,晕开了一小块墨迹。
这两年在英国的日子像放电影似的在眼前过:跟着同学打球,和朋友去海边捡贝壳,跟莉莉在校园里踩着落叶散步……
热闹是真热闹,可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原来一直没被填满。
“我多久没给家里写信了?”
他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懊恼得直皱眉。
上次寄信还是半年前,匆匆写了几句“一切都好”。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抱着信冲回房间,翻出最厚的稿纸,钢笔蘸了墨水就往下写。
“姥姥,姥爷,我想你们了”——开头刚写完,眼泪又下来了,滴在“想”字上,把那一点晕成了个小墨团。
他想起小时候姥爷总背着他去胡同口买糖葫芦,冰糖壳子沾在嘴角,姥爷用粗糙的手给他擦。
想起姥姥纳鞋底时,他趴在旁边数针眼,数着数着就睡着了。
这些画面以前总在脑子里转,怎么就被打球、逛街、和莉莉说笑的日子挤到了角落?
“英国的炸鱼薯条不如姥姥做的炸酱面香,”他一笔一划地写,“莉莉教我做了蛋糕,等回去做给你们吃。
你们学英语别太累,等我回去当翻译……”
写着写着,眼泪擦了又掉,稿纸湿了大半,字迹也跟着发颤。
窗外的晚霞红得像姥姥晒的柿饼,土豆趴在桌上,把所有没说出口的惦记都揉进字里。
信写了厚厚一沓,他折得整整齐齐,塞进信封时还放了片捡来的枫叶——他想让姥姥姥爷知道,这边的秋天,也挺好,但不如家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