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夜烬余灰(1 / 2)
黑暗,如同最浓稠的墨汁,泼洒在断魂谷的每一寸土地上。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混杂着硝烟、泥土以及某种……女性特有的、淡淡的汗香与硝烟混合后的奇异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我叫墨,黑蝎子的“影子”,一个习惯了在黑暗中行走、以无声杀戮为荣的刺客。此刻,我正站在这片刚刚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中央,脚下是松软的、混合着碎肉与弹片的泥土。
风,带着山谷特有的寒意,刮过我的脸颊,如同情人的抚摸,却又带着死亡的冰冷。我的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那些扭曲的、属于“她们”的躯体。是的,她们,那些穿着性感的比基尼皮甲军装,脸上还带着娃娃脸稚气未脱的倔强,一些虽然十五六岁,甚至十一二岁,有着地境小成以上境界实力的少女甚至幼女,却敢用血肉之躯对抗我们黑蝎子的女兵。
就在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是一片炼狱。枪声、爆炸声、临死前的嘶吼、兵刃入肉的闷响……交织成一曲疯狂而绝望的交响乐。我们黑蝎子,是这片土地上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我们是由顶尖杀手、退役特种兵、亡命之徒组成的精英雇佣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视人命如草芥。我们接受的任务,从未失败过。
这次的任务目标,是摧毁这支据守在断魂谷的“女子别动队”。情报说她们人数不多,装备落后,只是一群临时拼凑起来的、被某种可笑“信念”冲昏头脑的乌合之众。起初,我们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我们甚至带着一丝戏谑和轻蔑,仿佛在进行一场狩猎游戏。
然而,战斗的惨烈程度,远远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料。
她们没有退路,身后就是她们誓死要保护的平民撤离路线。她们的火力很弱,很多人甚至还在用老旧的步枪,甚至是手榴弹。她们的战术也谈不上精妙,更多的是依靠地形和悍不畏死的冲锋。但她们的眼神……
我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些眼神。即使在最猛烈的炮火中,即使被子弹击中,即使肢体残缺,那些眼神也未曾熄灭。那不是恐惧,不是绝望,而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一种淬了火的坚韧。在黑暗中,在硝烟的缝隙里,那些眼神如同夜空中最遥远却最璀璨的星辰,固执地闪耀着,仿佛要将这无边的黑暗都洞穿。
那里面有希望,一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希望;那里面有力量,一种源自灵魂深处、不容小觑的力量。
我记得一个年轻的女兵,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脸上还有青春痘的痕迹。她的手臂被弹片划伤,鲜血淋漓,但她只是咬着牙,用布条胡乱包扎一下,就继续端着步枪射击。当我潜行到她身后,准备用军刀结束她时,她仿佛有所察觉,猛地回头。那一刻,我看到了她的眼睛。清澈,却又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坚定。她没有尖叫,没有躲闪,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步枪当作棍棒,砸向我的头盔。
“铛”的一声脆响,震得我虎口发麻。我愣了一下,就是这一刹那的愣神,她已经拉响了腰间仅剩的一颗手榴弹。
“黑蝎子!去死吧!”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我下意识地翻滚躲开,爆炸的气浪将我掀飞出去。当我爬起来时,那里只剩下一个血肉模糊的坑洞,和几片烧焦的军装碎片。风一吹,那碎片如同黑色的蝴蝶,飘向远方。
那一刻,我心中第一次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不是愤怒,不是惋惜,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为了什么?值得吗?我想不通。在我们黑蝎子的世界里,生存是第一法则,利益是唯一导向。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信念”,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人,付出自己年轻的生命,这简直是愚蠢至极。
可她眼中的光芒,却像一根针,刺进了我早已被杀戮和冰冷覆盖的心脏。
还有她们的队长,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代号“凤凰”。她是我们重点“照顾”的目标。她的枪法很准,战术指挥也颇有章法,总能在最不可能的地方给我们制造麻烦。我们的几个好手,都折在了她的手里。最后,她被我们团团围住,身上多处中弹,一条腿已经断了,只能靠单膝支撑着身体,手中紧紧握着一把打空了子弹的手枪。
她的脸上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看着我们,没有求饶,没有恐惧,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你们……赢不了的。”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我们的血,不会白流。总会有人……记得我们,总会有人……继续走下去。”
然后,她用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枪声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也击碎了我们心中最后一丝轻视。
我见过无数的死亡,见过各种各样的敌人。有贪生怕死跪地求饶的,有疯狂反扑同归于尽的,有绝望麻木引颈受戮的。但我从未见过这样一群人,一群女人,她们像扑火的飞蛾,明知前方是毁灭,却依然义无反顾。
她们的眼神,那种在黑暗中未曾熄灭的眼神,仿佛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闪耀着我们这些人早已遗失的东西——希望和力量。
现在,战斗结束了。我们“赢”了。断魂谷被我们拿下,女子别动队全军覆没。山谷里一片死寂,只剩下我们这些胜利者,和遍地的尸体。山寨那边,想必也得到了消息,同样是一片沉寂吧。这种死寂,不像胜利后的宁静,反而像一种沉重的哀悼,在黑暗中与断魂谷遥相呼应。
我们黑蝎子的高手们,此刻正散落在战场各处,或检查清理,或警戒休息,或默默抽烟。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带着一种复杂而凝重的神色。刚才的战斗,像一场噩梦,深深地烙印在了我们的记忆深处。那些女兵的眼神,她们的决绝和坚持,成了我们无法忘却的一幕。
我走到凤凰队长的尸体旁,蹲下身。她的眼睛还圆睁着,望着深邃的夜空,仿佛还在追寻着什么。我伸出手,轻轻将她的眼皮合上。指尖触及她冰冷的皮肤,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再次浮现。
“头儿,都清理干净了。”一个粗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是我们的突击手,代号“野猪”。他脸上有道新的伤疤,是刚才被一个女兵用刺刀划的。“妈的,这群娘们,真他妈疯了!跟不要命似的。”他啐了一口,语气中带着后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伤亡怎么样?”
野猪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折了七个兄弟,重伤十几个。妈的,是我们成立以来……损失最惨重的一次。为了这么一群……”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狠狠地吸了口烟。
是啊,为了这么一群“乌合之众”,我们付出了前所未有的代价。值得吗?从任务本身来看,我们完成了目标,雇主会满意,我们会拿到丰厚的佣金。但从另一个角度,我们失去的,似乎更多。
我看向其他队员。“毒蛇”,我们的狙击手,正坐在一块岩石上,擦拭着他心爱的狙击步枪。他的眼神一向冰冷,如同他的代号。但此刻,他的动作却有些迟缓,眼神也有些放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刚才,他被一个看似毫无威胁的卫生员用自制的燃烧瓶逼退,差点毁了他的狙击枪。那个卫生员,最后拉着一个我们的队员,一起坠入了深渊。
“老鬼”,我们的爆破专家,正蹲在地上,看着一具被炸得残缺不全的女兵尸体发呆。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此刻,他的眉头却紧锁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地面。
我们这些黑蝎子的高手,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哪个手上没有沾满鲜血?我们信奉弱肉强食,我们嘲笑所谓的理想和正义。我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坚硬如铁,冰冷如石。
但是今天,面对这些逝去的女兵灵魂,我们内心深处那层厚厚的坚冰,似乎被撬动了一丝缝隙。
她们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个幽灵,在我们每个人的心头盘旋。
如果她们只是为了钱,为了生存,她们完全可以投靠我们,或者干脆投降。以她们表现出的战斗力和意志力,任何一方势力都会乐于接纳。
如果她们是为了权力,为了地位,在这个混乱的世道,女人想要获得这些,有很多“捷径”,大可不必如此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