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4章 任何事要付出代价(2 / 2)
“是我。”
李季早知道身后有暗岗。
“你是谁!”
男子慢慢往前凑。
“老杨的朋友,上次刚来过。”李季苦笑道。
男子凑近看了一眼,因为夜色太黑,看不清具体面容,但对方既然能说出老杨,肯定是对青训班有所了解。
“你最近来过?”
“来过一次,还是老杨亲自出来接的。”李季道。
“哦,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男子问道:“你这么晚过来?”
“找老杨有事。”李季道。
“稍等一下。”男子转身去敲仓库门,还不忘警告李季:“你可别乱动,周围不止一把枪瞄着你。”
闻言。
李季有些哭笑不得。
身为青训班的主任,这帮王八犊子是真不拿他当主任。
当然,他对这些旁枝末节也不在意。
一小会儿后,老杨拿着手电筒出来,往李季身上照了照,遂关掉手电筒,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有事。”
“里面说。”
老杨把李季带进仓库。
来到他的简易办公室。
他亲自动手,给李季倒了一杯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出事。”
李季淡淡一笑:“我来找你,是让你挑两名学习优异的女学员,尤其是擅长报务方面的。”
“怎么?你缺报务员?”老杨问道。
“上海站电讯科急缺报务员。”李季道。
“这个好办,青训班第二期学员受训已有三个多月,其中不乏报务方面出色的女学员。”
“我让幽灵过来一趟,她是无线电教官,对报务方面出色的女学员,了解颇多。”
老杨转身从办公室出去,把幽灵给找来。
幽灵从办公室进来,扫了李季一眼,拉过椅子坐下。
“陈教官,你给推荐两名无线电课程出色的女学员。”老杨道。
“何静。”
“宁舒蓉。”
幽灵考虑了一下,缓缓报出两个名字。
接着,她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的背景,以及她们在无线电方面的成就。
“不错,就她们俩了。”李季听了幽灵的介绍,直接拍板。
旋即,他朝老杨吩咐道:“你去通知她们,换上便装,带上行李,一会儿跟我走。”
“这么急?”老杨有些懵,这也太急了。
“电讯科急缺人手,再者,电讯科的科长是报喜鸟,她也可以教她们情报方面的知识。”李季道。
“我去通知她们。”
幽灵站起身,朝着李季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第二期学员再有个把月,也能毕业了。”老杨深叹一口气,他在这座仓库几个月,培训了两批优秀学员,是他最引以为豪的事情。
要知道,青训班第一批和第二批学员,可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们毕业之后,马上就能进入情报战线。”李季道。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希望他们毕业,因为他们毕业之后,所经历的苦难,要比我们多得多。”老杨也是有感而发,特工这行当,听上去神神秘秘,其实经常走在死亡线上,稍不留神,便是脑袋搬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抗战打的如火如荼,我们这些人身在沦陷区,当为抗战尽一份力。”李季道。
“对了,前线战况如何?我看报纸上说,日军很快就要占领武汉,是真的吗?”老杨问道。
“是真的。”
李季微微点了下头:“武汉会战已进入尾声,虽然这场会战,国军输了,但也极大的消耗了日军的兵力和物资。”
……
……
深秋的夜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将法租界与日占区的边界线晕染得模糊不清。
静安寺附近的一条僻静马路。
梧桐叶在夜风里打着旋儿落下,铺在高档花园洋房的青砖院墙上,掩去了墙内暗藏的杀机。
这座洋房是丁默邨为陈恭澎安排的特别住处。
此刻,军统前站长陈恭澎正独占着整栋小楼,享受着丁默邨特批的“保护待遇”。
二十多名荷枪实弹的76号外勤特务,分成四组守在院门、墙角、楼梯口和客厅外,黑色的制服在路灯下泛着冷光,枪托上寒星在闪烁。
后巷深处。
吴忆梅将黑色短褂的袖口往上卷了卷,露出腕上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道浅痕是她在金陵特训时,陈恭澎亲手教她拆枪时留下的。
她指尖攥着一把毛瑟枪,枪身被体温焐得发烫,纤长的手指反复摩挲着扳机护圈,似乎是在下定决心。
身后,行动科的十几名队员纷纷低着头,帽檐压得极低,腰间的手榴弹挂绳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大头。”
吴忆梅美眸闪过一丝冷色:“正门的两个岗哨,三分钟内解决,动静越小越好。
“你们冲进去后,把院子里的特务往外引。”
刘大头闻言重重点头,从靴筒里抽出一把匕首,寒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
他冲身后的弟兄们比了个手势,几人猫着腰,踩着梧桐叶的碎响,朝着花园洋房的正门摸去。
吴忆梅则转身绕到洋房后侧,这里没有路灯,只有二楼一扇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收音机的靡靡之音,是周璇的歌曲,甜腻的调子在夜风中飘着,与墙下的肃杀格格不入。
吴忆梅抬头看了看二楼的窗台,距离地面约莫三米高,墙面上爬着几株枯萎的爬山虎,藤蔓的根茎还嵌在砖缝里。
吴忆梅深吸一口气,将毛瑟枪斜挎在肩上,手指抠住藤蔓的老根,脚蹬着墙面的凹陷处,身十分灵活敏捷。
砖屑簌簌落在衣领里,她却浑然不觉,只盯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心跳随着攀爬的动作越来越快。
三年前,陈恭澎在特训班说过一句话:“干我们这行,心要比枪硬,眼要比刀利,一旦扣下扳机,就没有回头路。”
那个这个曾经教她一心救国的人,如今却成了日本人的爪牙,双手沾满了自已人的血。
这时,正门方向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是匕首刺入皮肉的声音。
紧接着,枪声骤然响起,砰!砰!
毛瑟枪的枪声打破了夜的寂静,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特务的叫喊声、子弹的呼啸声、玻璃的碎裂声混在一起。
吴忆梅知道,刘大头他们出手了,她趁着楼上特务注意力被吸引的间隙,猛地发力,右手抓住窗台边缘,翻身跃进了房间。
“哗啦”一声。
玻璃窗被撞得粉碎,碎片溅落在地板上。
房间里的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从这里闯入,丫鬟手里的铜盆“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热水混着花瓣泼了一地,溅湿了陈恭澎的绸缎裤脚。
陈恭澎原本斜躺在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
此刻他猛地坐直身子,脸上的惬意瞬间被惊愕取代,手里的酒杯“咚”地砸在茶几上,红酒洒了一地。
吴忆梅落地的瞬间,已经拔枪对准了陈恭澎,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胸口。
她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额角还沾着一点玻璃碎屑,眼神却冷得像冰,嘴角挂着一丝讥讽的笑:“教官,好久不见”
她的声音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充满失望和愤怒,“曾经,我那么信任你……。”
陈恭澎的脸色从惊愕变成苍白,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眼前的吴忆梅,这个曾经在他手下最出色的学员,当年他亲手把毛瑟枪交到她手里,教她射击、潜伏、暗杀……。
可现在,她的枪口却对准了自已。
院子里的枪声还在继续,甚至有子弹从窗外飞过,“嗖嗖”地擦着墙壁,留下一个个弹孔。
丫鬟早已吓得瘫在地上,浑身发抖,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是鬼狐让你来的……?”陈恭澎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阴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
吴忆梅冷笑一声,手指扣紧了扳机:“特训班里,你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上海潜伏时,你说绝不做汉奸,绝不背叛党国,可现在呢?你住在日本人给的洋房里,受76号汉奸的保护,手上沾着数不清的军统兄弟的鲜血。”
陈恭澎的嘴唇动了动,长叹一口气,他也是奉命而为。
他低头看了看自已的双手,这双手曾经握过枪,杀过日本鬼子和汉奸。
此刻在灯光下,显却得格外肮脏。
院子里的枪声似乎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刘大头的喊杀声:“弟兄们,冲进去,干死这帮狗汉奸!”
“教官。”
吴忆梅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教我的,我没忘,今天,我就用你教我的本事,为军统清理门户。”
“以你的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又何必说这些。”陈恭澎淡然一笑,他了解吴忆梅,以她的聪明,想必早就猜破端倪。
院子里的枪声突然停了下来,大概是刘大头他们已经解决了外面的特务。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还有丫鬟压抑的啜泣声。
吴忆梅的手指在扳机上顿了顿,脑海里闪过当年特训营的画面—,陈恭澎手把手教她拆枪……。
“不管是什么原因,当汉奸都是不可原谅的。”
“你以为我想当汉奸?”
陈恭澎低喝道:“如果不是老板的命令,我怎么会……?”
砰。
吴忆梅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
陈恭澎的身体猛地向后倒去,撞在沙发靠背上,鲜血从他的胸口涌出,染红了浅色的绸缎衬衫。
“你……?”陈恭澎震惊无比,他没想到吴忆梅竟真的开枪。
吴忆梅握着枪,看着倒在沙发上的陈恭澎,身体微微晃了晃:“你出卖了太多兄弟……。”
“我……?”陈恭澎嘴角泛起一抹嘲讽,没死到汉奸手里,反而死在自已人手中。
这时,刘大头带着几名队员冲了进来,看到房间里的景象,连忙上前:“科长,你没事吧?外面的特务都解决了!”
吴忆梅摇了摇头,收起枪,目光落在地上的铜盆和花瓣上,那些曾经象征着安逸的东西,此刻却显得格外讽刺。
“走,”
她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声音恢复了冷静,“撤,这里不能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