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务必坚守35天(1 / 2)
镇江府的雨,缠缠绵绵下了三天。
马昕站在府衙议事堂的檐下,指尖捻着一封,刚从平江路送来的情报,纸张被湿气浸得发潮,边角微微卷起。
风裹着雨丝扑在脸上,带着江南独有的湿冷,
可他额角却冒出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钻进衣领里,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他不是畏寒,是被情报里的内容震得心头发紧。
王保保。
这个名字在近两年的战报里出现得太过频繁,像一根拔不掉的刺,扎在朱元璋麾下每一位将领的心头。
马昕与这位大元名将未曾直接交手,可光是看着战报上那些冰冷的数字,听着同僚们,谈及此人时凝重的语气,便知其绝非等闲之辈。
如今,这封来自平江路的密报,更是让他真切感受到了何为“名将之风”。
——即便面对朱元璋麾下徐达、常遇春、汤和这般文臣武将云集的豪华阵容,
即便屡遭重创,王保保依旧能果断收缩兵力,带着残余势力硬生生杀出重围,撤回了北方。
“好一个果断的王保保。”
马昕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复杂。
有忌惮,有敬佩,更多的却是沉甸甸的压力。
他太清楚朱元璋麾下的战力了,那些将领个个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麾下士兵更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可即便如此,依旧没能将王保保彻底剿灭,反而让他保存了有生力量。
这意味着,北方的威胁从未真正消除,这场天下之争,还远未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重新将目光落回情报上,
那一行行关于汤和部队伤亡的数据,像一把把尖刀,刺得他眼睛生疼。
“汤和将军以身为饵,诱敌深入,杀敌三千,自损两千八……”
马昕默念着这组数字,只觉得喉咙发紧。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已是惨烈,而汤和这一战,几乎是拼着半数兵力的损耗,才换来了,徐达拉开的包围圈。
汤和是谁?
那是跟着朱元璋从濠州起兵的老弟兄,麾下部队战力剽悍,是朱元璋军中有名的劲旅。
可即便是这样一支精锐,在王保保面前也付出了如此惨重的代价,几乎丧失了元气。
马昕能想象出那场战役的惨烈:
喊杀声震天动地,刀光剑影里,士兵们前仆后继,鲜血染红了土地,尸体堆积如山。
汤和将军怕是拼尽了全力,才勉强达成了战略目标。
“果然是个劲敌。”
马昕重重叹了口气,将情报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腰间的皮囊里。
他原本以为,王保保北撤之后,镇江府周边的压力能稍稍缓解,毕竟经过连番大战,各方势力都需要时间休整。
可他万万没想到,另一封早已放在案头的信件,正等着给他致命一击。
那是一封加急密报,信封上印着朱元璋亲军的火漆印,边角因为赶路太过急促,已经有些磨损。
马昕刚才只顾着琢磨王保保的动向,竟一时忘了这封还未拆封的信件。
他转身走进议事堂,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伸手撕开了火漆印,抽出里面的信纸。
只看了一眼,马昕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睛猛然睁开,
握着信纸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信纸在他手中微微颤抖,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砸在他的心头。
“张士诚……尽起精兵十万,犯镇江府?”
马昕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逐字逐句地读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张士诚!这个盘踞在江浙一带的割据势力,竟然趁着大元重创、朱元璋主力还在清理残局的间隙,悍然出兵,想来个趁火打劫!
十万大军!
马昕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贴身的衣衫黏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他猛地转身,走到墙边悬挂的舆图前,手指重重地戳在镇江府的位置上。
镇江府地处江浙咽喉,东接平江,西临金陵,是朱元璋势力范围内重要的屏障。
张士诚选择在这个时候攻打镇江,无疑是掐住了要害。
可眼下的镇江府,早已不是铁板一块。
马昕闭上眼,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当前的处境:
城外,还有数万张士诚先锋精兵,未曾彻底肃清,依旧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发起反扑;
城内,可用之兵不足三万,且经过此前数次抵御张军的战斗,士兵们早已疲惫不堪,伤亡也未曾得到及时补充;
而城中百姓,不过六七万人,大多是手无寸铁的平民,平日里耕作织布尚可,面对刀兵之灾,根本无力反抗。
三万对十万,再加上城外的数万残兵马,这几乎是必败的局面。
马昕踉跄着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身后的太师椅上,只觉得浑身乏力。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乱成一团浆糊。
张士诚这十万大军,必然是倾巢而出,浩浩荡荡而来,沿途城池怕是难以抵挡,用不了多久,就会兵临镇江城下。
到时候,内外夹击,镇江府该如何抵挡?
他再次拿起那封密信,目光落在最后几句话上,朱元璋的嘱托字字千钧:“今我军正收江北、破元余,无暇东顾。
镇江乃江浙门户,断不可失。
马昕务必坚守三十五日,待主力回师,必解镇江之围。”
三十五日!
马昕苦笑一声,心中满是苦涩。
朱元璋此刻正是收割战果的关键时期,江北的元军残余需要清理,收复的城池需要安抚,主力部队确实抽不开身。
可三十五天,对于此刻的镇江府来说,简直比三十年还要漫长。
麾下不到三万疲惫之师,要面对十万虎狼之师的猛攻,还要防备城外的元军残部,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如何守?”
马昕喃喃自语,这个问题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站起身,在议事堂里来回踱步,脚步声在空旷的厅堂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敲打着他焦躁不安的心。
他想起了汤和将军的惨胜,想起了王保保的果断狠辣,如今又要面对张士诚的十万大军。
张士诚虽出身盐户,没有王保保那般深厚的军事底蕴,
可《明史》中也说他“有才华谋略”,能在元末乱世中占据江浙富庶之地,拥兵数十万,绝非庸碌之辈。
更重要的是,张士诚麾下的士兵,常年驻守江南,熟悉水战和山地作战,
而镇江府地处长江南岸,河道纵横,正是张士诚部队擅长的作战环境。
反观自己麾下的士兵,大多是北方转战而来,虽然悍勇,却不擅水战,在江南的河道港汊之间,战力难免会打折扣。
而且兵力悬殊实在太大,三万对十万,三倍有余的差距,即便是占据城池之利,也未必能撑得住三十五天。
马昕走到案前,拿起笔,想要草拟一份防御部署,可笔尖落在纸上,却迟迟未能落下。
他不知道该如何分配这有限的兵力,
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有限的资源,
更不知道该如何,让城中百姓在这场浩劫中存活下来,同时还要为守城出力。
他的目光扫过案头的另一份文书,那是镇江府的城防图。
镇江府的城墙是前朝遗留下来的砖石结构,经过多年修缮,还算坚固。
城墙高达十二米有余,底部厚实,顶部宽阔,足以让士兵们在上面自由行动作战。
城墙顶部的雉堞排列整齐,垛口和孔眼一应俱全,便于观察和射击。
城门外设有瓮城,城门用厚重的实木包裹铁皮,坚固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