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敬天法祖（2 / 2）

白日的喧嚣过后，夜晚降临。巨大的白月悬于天际，将清冷的光辉洒向这座青铜之城。路依依独自离开住所，走向那个白天就让她无比在意的核心——中央祭坛。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肃穆而古老的气息。青铜祭坛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坛身上雕刻的古老图案仿佛在无声地述说着遥远的故事。坛顶那青白色的火焰依旧在静静燃烧，跳动的火苗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则与力量。

就在她仰头凝视着祭坛，思绪沉浸在卡塞尔学院所学的龙族历史与“黄金时代”的关联中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自身侧不远处响起：

“招待可还满意？”

路依依心中微凛，循声望去。只见那位终日戴着金属木质面具的巫祝，正静静地站在祭坛的阴影里，仿佛早已与那片黑暗融为一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还是……他一直就在这里？

“很满意，感谢贵族的盛情。”路依依收敛心神，礼貌地回答，目光却并未从巫祝身上移开。她感觉到，这位沉默的巫主，或许才是解开她心中诸多疑惑的关键。

巫祝微微颔首，面具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在阴影中显得格外幽深的眼睛注视着她。他没有继续寒暄，而是直接问道：“那么，客人深夜来此，是想从这古老的祭火中，窥见什么呢？”

路依依没有绕圈子，直接问道：“巫祝大人是要现在使用祭坛吗？”

巫祝缓缓摇头，面具下传来低沉平静的声音：“使用祭坛，无非‘敬天’、‘法祖’两事。如今敬天之机未至，法祖之事已毕，并无使用祭坛的必要。”

“‘法祖’？”路依依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的词汇。

路依依站在祭坛边，月光将青铜照得发亮。巫祝低沉的声音在夜色中缓缓流淌：

“血脉赐予我们言灵，这副躯壳却承载不了真正的龙威。”他枯瘦的手指轻抚祭坛上深深的刻痕，“但每个氏族都会诞生特殊的存在——他们能驾驭多种言灵，将氏族与生俱来的力量发挥到极致。”

路依依立即想到了卡塞尔学院的尼伯龙根计划——那个试图制造超级混血种的计划。但巫祝说出的词却完全不同：“我们尊称这样的存在为——‘承印之人’。”

“印？”路依依下意识地重复。

“正是。”巫祝微微颔首，面具孔洞后的目光似乎投向了遥远的地方，“那是血脉源头在其灵魂与躯壳上打下的烙印，是使命，也是权柄的证明。成为‘承印之人’，意味着要经历古老的仪轨，融合先祖遗留下的最为纯粹的本源骨血，将过往的辉煌与力量一并接纳、传承。”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肃穆：“当他们走完生命的旅程，回归天地，他们的骨与血，同样会成为氏族圣物的一部分，等待着下一代被‘印记’选中之人……如此，循环往复，守护不熄。”

路依依感到一阵莫名的颤栗。这并非简单的力量强化，这是一个以生命为薪火、以血脉为纽带的永恒誓约，沉重而庄严。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年轻的族长苍瞳，他那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以及那双清澈眼眸后可能隐藏的力量……难道他就是这一代的“承印之人”？正是这份被“印记”选中的资格，让他能够以稚龄统领整个贪狼氏族？

“承印…是血源刻印吗？”

“是的。”

她忽然明白了。明白为什么那个领头守卫炎河在猜测她身负复数言灵时会那般凝重，明白为什么年轻的族长苍瞳会亲自迎接，明白这看似过分的礼遇从何而来——在这个以血脉为尊的黄金时代，一个身负“血源刻印”的存在，本身就是一方氏族的核心，是天生的领袖，是行走的权柄象征。

（可我压根就没有氏族啊……）路依依在心里苦笑。她这个来自未来的闯入者，身上流淌的或许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认可的任何一种血脉。

不过如果人类存在这样一种方式传递力量，那些龙族传说中，人类参与龙族叛乱的事应该就是真的了。人类真的有力量反抗龙族。

路依依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出这句话，它仿佛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深处冒了出来：“如果……蕴含先祖力量的骨血，被外人夺走了呢？”

巫祝的身影在月光下猛地一僵，仿佛化作了青铜祭坛的一部分。那副金属木质面具完全转向路依依，空洞眼窝后的目光似乎骤然变得无比锐利，紧紧锁定了她。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因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而凝固了，只剩下祭坛上青白色火焰无声跳跃。

过了许久，久到路依依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巫祝那沙哑低沉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极寒的深渊中艰难捞出，带着刺骨的冷意：

“那么……”

“传承，便将断绝。”

“氏族，终将四散。”

“荣耀，尽数蒙尘。”

他微微抬起头，望向那轮巨大的月亮，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虚无：

“失去了源头活水的血脉，其力量会不断稀释，一代代衰减，终有一日……会彻底沉寂，再也无法回应后代的呼唤。”

“即便……后世子孙侥幸得到了其他强大的龙骨，试图借其力量重燃火焰，甚至不惜谋夺他人的权柄……”巫祝缓缓摇头，语气斩钉截铁，“那也不过是无根之木，窃来的火种永远无法真正照亮属于自身的道路，更无法恢复那源自血脉源头的、独一无二的共鸣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