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围猎(1 / 2)
路依依几乎是跌跌撞撞地从那头巨龙的肩颈处滑下来,双脚刚一接触到坚实的地面,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就直冲喉咙。她踉跄着扑到旁边一棵树的树干旁,忍不住弯下腰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
(这该死的飞行……)
她脸色发白,紧紧抓住粗糙的树皮,试图稳住还在打颤的双腿。这和她以前经历过的任何危险都不同。无论是实验室的生死考验,还是后来与死侍的搏杀,至少脚是踏在地上的,恐惧更多地来源于敌人,而非自身所处的境地。
可刚才那段空中旅程完全不同。身下是冰冷光滑、坚硬如铁的暗金鳞片,没有任何可供抓握的突起或鞍具。巨龙每一次振翼,每一次转向,甚至只是呼吸时躯体的微微起伏,都让她感觉自己像狂涛中的一片落叶,随时可能被那无与伦比的力量甩出去,坠入下方那令人目眩的万丈高空。风声在她耳边尖啸,失重感与超重感交替袭来,混合着巨龙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古老腥气,将她所有的方向感和安全感撕得粉碎。
明明早已习惯了在生死边缘行走,可这种将性命完全寄托于一个巨大生物不可预测的飞行姿态上的感觉,依然让她感到一种近乎原始的恐惧和生理不适。
她喘息着,努力平复翻腾的胃部和狂跳的心脏,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不远处,那位龙卫早已姿态从容地落地,正用那双熔金竖瞳淡淡地瞥着她狼狈的样子,眼神里既无嘲讽,也无同情,只有一片漠然,仿佛在观察某种常见且无趣的现象。
路依依扶着粗糙的树皮,眩晕感稍退,她直起身,目光下意识地投向远方,随即感到一种无声的震撼。
并非景象有多么光怪陆离,而是一种生命力被急速抽离的诡异对比。就在她所站立的、植被尚且低矮但顽强存活的“边缘地带”前方,目测不超过一千米的距离,一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界限截然分开。
界限之外,生机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逝。植被的数量锐减到几乎为零,仅存的几丛也是彻底的枯黄、干瘪,了无生气地趴在板结龟裂的土地上,仿佛在瞬间被剥夺了所有水分与活力。土地的色泽从这边的暗黄变为一种更苍白、更缺乏营养的灰白,石块裸露得更加彻底,大小不一,缝隙间连最顽强的苔藓或地衣都看不到。
空气似乎都变得不同,更加干燥、凝滞,吹过时带着一种空洞的呜咽,而非生命区域那种富含水汽与生息的流动感。甚至连光线都显得有些黯淡、无力,仿佛这片土地本身就在拒绝生命的滋养。
从生机尚存的荒芜边缘,到前方那片生命力大幅衰竭、近乎绝对贫瘠的死寂之地,变化在极短的距离内完成,界限分明得令人心悸。这绝非自然缓慢演替的结果,更像是某种无形的规则或残留的力量,在持续地、贪婪地吞噬着这片区域的生命力。
路依依望着眼前那片生命力急速衰竭的诡异土地,忍不住转向旁边的龙卫,问道:“这里……是怎么回事?”
龙卫闻言,微微侧过头,用那双熔金竖瞳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仿佛她问了一个极其无知的问题。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不被至尊庇护的土地,本就是如此模样。”他抬起手,随意地指向身后圣塔的方向,又划向眼前这片荒芜,“唯有圣塔的光辉所及之处,万物才能有序生长,生机得以维系。界限之外,不过是逐渐枯竭的荒漠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的地平线,声音里多了一丝冰冷的讥诮:“所以,才会有源源不断的愚蠢兽类,乃至那些未被教化的蛮族,拼了命也想越过界限,祈求一丝至尊的垂怜与庇护。渴望踏入生机之地,这是所有生灵的本能。”
随即,他的语气陡然转厉,如同寒冰:“可有些存在……它们踏上这片土地,本身,就是对至尊无上权柄的亵渎!”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路依依顺着他注视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那片荒芜之地的边缘,烟尘滚滚,一大群形态怪异的生物正朝着界限的方向狂奔而来。
那并非路依依之前见过的、翱翔天际的龙。它们大体上保持着龙类的轮廓——蜥蜴般的头颅,粗壮的脖颈,覆盖着厚重甲胄或嶙峋骨板的躯干,以及强健有力的四肢。但与真正的龙相比,它们显得更加粗野和特化:巨大的犄角和厚重的骨盾覆盖着要害,虬结夸张的肌肉在甲胄缝隙下鼓胀,充满了纯粹的力量感。而最显着的区别是——它们没有翅膀。为了适应地面生存与战斗,它们似乎完全舍弃了飞行的能力,将所有进化的方向都点在了防御与蛮力之上。许多个体身上都带着触目惊心的伤痕——重新愈合后留下狰狞的巨大疤痕,断裂后重新生长却依旧扭曲的爪子,甚至缺失了部分肢体或尾巴,无声诉说着它们在外界残酷环境中经历的无数次生死搏杀。
这是一群被“放逐”或“淘汰”到生存条件恶劣之地的亚龙或龙兽,此刻正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回这片象征着生机与秩序的“应许之地”。
龙卫看着这群狂奔而来的“亵渎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背后的暗金色膜翼骤然完全张开,在略显黯淡的天光下投下威严的阴影。与此同时,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看似装饰多过武器的某种奇异兵刃,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发出低沉的嗡鸣。兵刃表面流淌起暗金色的微光,如同血管般延伸、交织,甚至开始缓慢地“生长”出新的、更加狰狞的结构,一股沉睡其中的、暴戾而古老的气息正在苏醒——那是寄宿其中的“活灵”被主人意志唤醒的征兆。
他悬浮于离地数尺的空中,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那群越来越近的、伤痕累累的冲锋者,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清晰地传到路依依耳中:
“既已被放逐,便再无资格回归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