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叁回 文王夜梦飞熊兆(2 / 2)
樵夫唱完歌,把一担柴放了下来,走到近处稍作休息,他问姜子牙:“老丈,我时常看见你在这里拿着钓竿钓鱼,咱们来玩个游戏吧。”姜子牙问道:“玩什么游戏呢?”樵夫说:“我和你玩个渔樵问答的游戏。”姜子牙听了十分高兴,说道:“好一个渔樵问答的游戏!”
樵夫接着问:“您贵姓,是哪里人?为何会来到这里?”姜子牙回答道:“我是东海许洲人,姓姜名尚,字子牙,道号飞熊。”樵夫听了,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姜子牙问樵夫:“你姓甚名谁?”樵夫说:“我姓武名吉,祖先是西岐人。”姜子牙又问:“你刚才听了我的姓名,为何反而大笑呢?”武吉说:“你刚才说自己道号飞熊,所以我才笑。”姜子牙不解地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号,这有什么好笑的?”
武吉解释道:“在古代,那些高人、贤人、圣人,他们胸藏万卷诗书,腹中有无尽的才华,像风后、力牧、伊尹、傅说这些人,才配得上这样的称号。像你也有这样的号,却名不副实,所以我觉得好笑。我常常看到你在绿柳边垂竿钓鱼,没有其他的营生,就像守着枯树等待兔子一样。看着这清波,觉得你的见识未必有多高明,怎么也敢称自己有道号呢?”
武吉说完,拿起溪边的钓竿,看到线上的鱼钩是直的而不是弯的,他忍不住拍着手大笑起来,对着姜子牙点头叹息道:“有志气不在于年龄大小,没有谋略就算活一百岁也是空谈。”
接着,武吉又问姜子牙:“你的钓线为什么不弄弯呢?古语说:‘且将香饵钓金鳌。’我教你一个方法,把这针用火烧红,打成钩的样子,上面挂上香饵,再在线上系上浮子。鱼来吞食的时候,浮子就会动,你就知道鱼来了,往上一提,鱼钩就能钩住鱼腮,这样才能钓到鲤鱼,这才是捕鱼的方法。像你这样直的鱼钩,别说三年,就是一百年也钓不到一条鱼。可见你生性愚笨,怎么能胡乱号称飞熊呢?”
姜子牙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老夫我在这里,名义上是在钓鱼,可我的心思并不在鱼身上。我在这里,只是等待着青云直上的机会,拨开尘世的阴霾,一飞冲天。怎么能为了钓到鱼而用弯曲的手段呢?这可不是大丈夫该做的事。我宁愿在直中取,也不在曲中求;我不是为了钓那些普通的鱼,我钓的是王侯。我有诗为证:
‘短竿长线守磻溪,这个机关那得知;只钓当朝君与相,何尝意在水中鱼。’”
武吉听了,大笑着说:“你这个人还想做王侯,就你这副模样,可不像能做王侯的人,倒像是个活猴子。”姜子牙也笑着回应道:“你看我不像王侯,我看你的模样也不怎么样。”
武吉说:“我的模样可比你强多了。我虽然是个樵夫,但活得比你快活。春天欣赏桃花李花,夏天观赏菱角荷花,秋天看看黄菊,冬天赏赏梅松。我也有诗:
‘担柴货卖长街上,沽酒回家母子欢;伐木只知营运乐,放翻天地自家看。’”
姜子牙说:“我说的不是你外表的模样,我看你脸上的气色不太好。”武吉问:“你看我的气色怎么不好了?”姜子牙说:“你左眼发青,右眼泛红,今天进城恐怕会打死人。”
武吉听了,生气地斥责道:“我和你开开玩笑,你怎么能说这么恶毒的话来伤人呢?”说完,武吉挑起柴,径直往西岐城走去,打算把柴卖掉。
不知不觉,武吉走到了南门。这时,正好碰上文王的车驾,文王正要前往灵台占验灾祥之兆,随行的文武官员一同出城,两边有侍卫和甲马护卫。御林军大声呼喊:“千岁驾到,闲人退下!”
武吉挑着一担柴,往南门走去。市井的道路狭窄,他换肩挑柴的时候,不小心一头柴塌了下来,扁担翻转,一下子夹到了门军王相的耳朵,王相当场就被打死了。两边的人大声叫嚷:“樵夫打死了门军!”立刻把武吉抓了起来,带到文王面前。
文王问道:“这是什么人?”两边的人启奏说:“大王千岁,这个樵夫不知为何,打死了门军王相。”文王坐在马上,问武吉:“你这个樵夫姓甚名谁?为什么打死王相?”
武吉回答道:“小人是西岐的良民,叫武吉。因为看到大王的车驾来了,道路狭窄,我换肩挑柴,不小心误伤了王相。”文王说:“武吉既然打死了王相,理应抵命。”于是就在南门画地为牢,竖起木头作为标记,把武吉囚禁在那里。随后,文王便前往灵台去了。
在纣王时期,只有西岐有画地为牢的做法。当时东南北包括朝歌都设有正规的监狱,只因文王凭借先天数算祸福丝毫不差,所以西岐的百姓不敢逃匿,这才有了画地为狱的做法,百姓也不敢逃走。但凡有人逃走,文王通过演先天数就能算出来,把人抓回来后会加倍问罪。因此,那些顽皮狡猾的百姓也都奉公守法,所以才有画地为狱的说法。
且说武吉被囚禁了三天,无法回家。武吉想到母亲孤苦无依,必定天天在门口张望,而且母亲又不知道自己遭遇了牢狱之灾,想到这里,他不禁放声大哭。路上的行人都围过来看。
这时,散宜生从南门经过,忽然看到武吉悲痛大哭,便问他:“你就是前几天打死王相的那个人吧。杀人偿命,这是常理。你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武吉哭诉道:“小人倒霉,遇到了这样的冤家,误将王相打死,理应偿命,我也没什么可埋怨的。只是我母亲已经七十多岁了,我既没有兄弟,也没有妻子,母亲年老孤身一人,如果我不在,她必定会饿死在沟渠,尸骸暴露在外。想到这里,我心里悲痛万分。养儿却不能养老送终,儿子死了母亲也活不成,越想越觉得痛心,苦不堪言。所以我忍不住放声大哭,没注意到回避大人,冒犯之处,还请大人恕罪。”
散宜生听了,默默地思考了很久。他心想,若论武吉打死王相这件事,并非是斗殴故意伤人致死,按道理不该抵命。于是散宜生说:“武吉,你不必哭了。我去见千岁,启奏一本,放你回去,你回去准备你母亲的衣衾棺木,还有柴米等生活费用。等秋天过后,再按照国法处置。”
武吉连忙叩头:“多谢老爷的大恩大德。”
一天,散宜生进入便殿,见到文王,朝贺完毕后,散宜生启奏说:“臣启奏大王!前几日武吉打死人命王相,被囚禁在南门。臣前往南门时,忽然看到武吉痛哭。臣问他原因,武吉说他母亲已经七十多岁了,只生了他一个儿子,而且武吉既没有兄弟,也没有妻子,他母亲没有其他依靠。武吉因触犯国法,被囚禁在这里无法出去,他担心母亲会成为沟渠中的饿鬼,所以大哭。臣认为王相的人命,原本不是斗殴所致,而是误伤。况且武吉母亲孤寡无依,又不知道儿子被囚禁在狱中。依臣愚见,暂且放武吉回家,让他准备好赡养母亲的费用,置办棺木衣衾等物品。等这些都办完了,再让他回来抵偿王相的性命。请大王定夺。”
文王听了散宜生的话,随即批准了,马上放武吉回家。有诗为证:
“文王出郭验灵台,武吉担柴惹祸胎;王相死于尖担下,子牙八十运才来。”
话说武吉出了牢狱,归心似箭,飞奔回家。只见母亲正倚在门口张望,看到武吉回来,急忙问道:“我儿,你因为什么事,这几天才回来?为娘在家日夜不安,又担心你在深山穷谷中被虎狼伤害,让为娘悬心吊胆,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今天看到你,我这颗心才落了地。不知道你为什么今天才回来?”
武吉哭着跪在地上说:“母亲!孩儿不孝。前几日我去南门卖柴,遇到文王的车驾。我挑着担子闪躲的时候,扁担一头塌了下来,不小心打死了门军王相。文王把孩儿囚禁在狱中。我想到母亲在家眼巴巴地盼着我,又没有我的音信,上无亲人,孤身一人,无人奉养,肯定会饿死在沟渠,尸骸暴露。我因此放声大哭。多亏了上大夫散宜生老爷启奏,文王才放我回家,让我置办您的衣衾棺木、米粮之类的东西。等这些都准备好了,孩儿就得去偿王相的命。母亲,您养我这么大也没什么用了。”说完,武吉放声大哭。
他母亲听到儿子遭遇这样的人命大事,吓得魂不附体,一把拉住武吉,悲声哽咽,眼泪像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对着天叹息道:“我儿忠厚老实了半辈子,从来没有欺瞒妄为,孝顺母亲,安分守己。今天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得罪了天地,遭此大难。我儿,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为娘的怎么活啊。”
武吉说:“前几天,孩儿担柴走到磻溪,看到一个老人手拿钓竿在钓鱼。钓线上拴着一根针,就那样钓鱼。孩儿问他为什么不把针弯成钩,挂上香饵钓鱼。那老人说:‘宁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不是为了钓普通的鱼,而是钓王侯。’孩儿笑他,说他这个人还想做王侯,就他那副模样,一点也不像能做王侯的,倒像个活猴子。那老人看了看孩儿,说:‘我看你的模样也不好。’我问他我怎么不好了,那老人说孩儿我‘左眼青,右眼红,今天必定打死人’。结果那天真的打死了王相。我觉得那老人说话太毒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可恶。”
他母亲问武吉:“那老人姓甚名谁?”武吉说:“那老人姓姜名尚,道号飞熊。因为他说出这个道号,孩儿才笑他,他还说出那样不吉利的话。”
老母说:“这个老人会看相,说不定有先见之明。我儿,你还是去找他救救你,他一定是个高人。”武吉听从母亲的吩咐,收拾了一下,就径直前往磻溪去见姜子牙。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