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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荀林父纵属亡师 孟侏儒托优悟主(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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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林父惊慌失措,无计可施,只好传令全力混战。楚兵个个斗志昂扬,威风凛凛,就像海啸山崩、天塌地陷一般。晋兵则像刚从梦中惊醒、大醉初醒,还搞不清东南西北。“没准备的人遇到有备而来的人”,怎么能抵挡得住呢?一时间,晋军如鸟兽散,被楚兵像砍瓜切菜一样,一阵乱杀,被杀得七零八落。荀罃乘坐軘车,没有接到赵旃,却撞上了楚将熊负羁,双方交锋。楚兵大批涌来,荀罃寡不敌众,他所乘坐战车左边的骖马中箭先倒下,于是被熊负羁擒获。

晋将逢伯带着两个儿子逢宁、逢盖,同坐一辆小车,正忙着逃命。恰好赵旃脱身逃来,两只脚都磨破了,看到前面有乘车的人,便大声呼喊:“车里是什么人?求求你们带上我!”逢伯听出是赵旃的声音,赶忙吩咐两个儿子:“赶紧驾车快走,千万别回头。”两个儿子不明白父亲的意思,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赵旃随即喊道:“逢将军,载我一程!”两个儿子对父亲说:“赵老头在后面叫我们呢。”逢伯大怒,骂道:“你们既然看到了赵老头,就该让他上车!”他喝令两个儿子下车,把缰绳交给赵旃,让他上车一起逃走。结果逢宁、逢盖没了车,最终死在乱军之中。

荀林父和韩厥从后营上车,带着残兵败将,沿着山的右边,顺着黄河边逃走,一路上丢弃的车马兵器不计其数。先谷从后面追上来,额头中了一箭,鲜血直流,他扯下战袍包扎伤口。荀林父指着他说:“你不是号称敢战吗,现在也成这样了?”走到黄河渡口时,赵括也赶到了,抱怨说他的哥哥赵婴齐,私下里提前准备了船只,自己先渡过了黄河,“都不通知我们,这是什么道理?”荀林父无奈地说:“生死关头,哪里顾得上相互通报呢?”赵括心里十分怨恨,从此和赵婴齐有了嫌隙。荀林父接着说:“我们的军队已经无力再战,眼下当务之急是赶紧渡河。”于是命令先谷到河边召集船只。可是那些船只都分散停泊在各处,一时半会儿根本凑不齐。

正当众人乱作一团的时候,沿河涌来无数人马。荀林父一看,原来是下军正副将赵朔、栾书,他们被楚将公子侧击败,带着残兵败将,也从这条路逃了过来。两支军队会合在岸边,人人都急于渡河,船只数量越发显得不足。往南望去,尘土飞扬,荀林父担心楚军乘胜追击,赶忙击鼓传令:“先渡过河的有赏!”两支军队争抢船只,甚至自相残杀。等到船上挤满了人,后面的人还是拼命攀附,结果很多船因超载翻覆,又损坏了三十多艘。先谷在船上喝令军士:“只要有人攀着船舷、拉扯船桨的,就用刀砍他们的手。”其他船上纷纷效仿。砍落的手指掉进船里,像飞花一样,捡都捡不完,最后都被丢进了河里。岸上哭声震天,山谷都回荡着,整个天地都显得昏暗凄惨,日色无光。史臣为此写诗道:“舟翻巨浪连帆倒,人逐洪波带血流。可怜数万山西卒,半丧黄河作水囚!”

后面又扬起尘土,原来是荀首、赵同、魏锜、逢伯、鲍癸等一众败将,陆续逃到。荀首已经登上船,却没看到儿子荀罃,便派人在岸上呼喊。有个小军士看到荀罃被楚军俘虏,赶紧报告给荀首。荀首心急如焚,说道:“我儿子既然被俘,我不能就这么空手回去。”于是他又上岸,整顿好车马准备出发。荀林父劝阻他说:“荀罃已经落入楚军手中,你去了也没用。”荀首坚定地说:“抓到别人的儿子,或许还能换回我的儿子。”魏锜向来和荀罃交情深厚,也愿意一同前往。荀首很高兴。他们聚集起荀氏的家兵,还有几百人。再加上荀首平时体恤百姓、爱护士兵,很得军心,所以下军那些在岸上的士兵,都乐意跟随他,就连已经在船上的人,听说下军的荀大夫要冲进楚军寻找小将军,也纷纷上岸相随,愿意拼死效力。此时这股士气,比全军刚扎营的时候还要高昂。

荀首在晋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神箭手,他带上许多好箭,毅然冲进楚军。正好遇到老将连尹襄老,襄老正在抢夺遗弃的车马兵器,没料到晋兵突然杀到,毫无防备,被荀首一箭射去,正好射中脸颊,倒在了车上。公子谷臣看到襄老中箭,赶忙驾车来救。魏锜迎上去与他厮杀。荀首看准时机,又射出一箭,射中公子谷臣的右腕。谷臣忍痛拔箭,魏锜趁机将他活捉,还把襄老的尸体也装上了车。荀首说:“有了这两样,应该可以赎回我儿子了!楚军太强大,不能久留。”于是赶紧策马疾驰。等楚军反应过来想要追赶时,已经来不及了。

再说公子婴齐去攻打晋军上军。士会早就预料到会有战事,所以侦察消息很及时,提前就结好了阵势,一边战斗一边撤退。婴齐追到敖山脚下,突然听到炮声震天,一支军队杀出,为首的大将在车中高声喊道:“巩朔在此,等候多时了!”婴齐吓了一跳。巩朔迎上去与婴齐交战,大约打了二十多个回合,不敢恋战,保护着士会慢慢撤退。婴齐不肯罢休,继续追击,前面又响起炮声,韩穿率兵赶到。楚将蔡鸠居驾车迎战,刚要交锋,山坳里炮声又响,旗帜如林,大将郤克又带兵杀到。婴齐见晋军埋伏众多,担心陷入晋军的圈套,便鸣金收兵。士会清点将士,竟然一个都没受伤或阵亡,于是凭借敖山的险要地势,结成七个小寨,像七星一样相互连接,楚军不敢贸然逼近。直到楚军全部撤退,士会才整顿队伍返回。这是后话。

荀首带兵回到黄河渡口时,荀林父的大军还没全部渡过河,众人十分惊慌。好在赵婴齐已经渡过北岸,派空船回来接应。这时天已经黑了,楚军也已经抵达邲城。伍参请求迅速追击晋军。庄王说:“楚国自从在城濮之战失利后,一直蒙羞,这一战已经洗刷了耻辱。晋楚终究还是要讲和的,何必多杀人呢?”于是下令安营扎寨。晋军趁着夜色渡河,乱哄哄的,一直折腾到天亮才结束。史臣评论荀林父,智谋不足以预判敌情,才能不足以驾驭将领,进军撤退都犹豫不决,才导致这场大败,使得中原的霸主之气,全都归了楚国,实在是令人痛心!有诗叹道:“阃外元戎无地天,如何裨将敢挠权?舟中掬指真堪痛,纵渡黄河也腼然!”

郑襄公得知楚军得胜,亲自到邲城慰劳军队。他把楚王迎到衡雍,让楚王住进王宫,还大摆宴席庆祝。潘党请求收集晋军的尸体,筑起“京观”,以此彰显楚国万世的武功。庄王说:“晋国并非有罪该讨伐,我侥幸获胜,哪里算得上什么武功呢?”他命令军士就地掩埋遗骨,还写了祭文祭祀河神,之后便奏着凯歌班师回朝。回国后论功行赏,庄王赞赏伍参的谋略,任命他为大夫。伍举、伍奢、伍尚、伍员就是他的后人。令尹孙叔敖感叹道:“战胜晋国这样的大功,竟然出自一个宠臣,我真是羞愧得要死!”从此便闷闷不乐,积郁成疾。

荀林父带着败兵回去拜见晋景公,景公一怒之下想斩杀荀林父。群臣极力劝阻说:“林父是先朝大臣,虽然有丧师的罪过,但都是因为先谷故意违抗军令,才导致失败。主公只要斩杀先谷,以儆效尤就足够了。当年楚国杀了得臣,晋文公很高兴;秦国留下孟明,秦襄公很害怕。希望主公赦免林父的罪过,让他戴罪立功。”景公听从了他们的建议,于是斩杀先谷,恢复荀林父原来的职位。还命令六卿整治军队、训练将领,为日后报仇做准备。这是周定王十年发生的事。

周定王十二年春三月,楚国令尹孙叔敖病重,他叮嘱儿子孙安说:“我有一封遗表,等我死后,你帮我呈给楚王。楚王如果要封你官爵,你千万不能接受。你资质平庸,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不能滥竽充数。要是楚王封给你大的城邑,你一定要坚决推辞。推辞不掉的话,就请求封寝邱。那块地贫瘠,没人想要,或许能让子孙后代长久享有俸禄。”说完就去世了。孙安取出遗表呈给楚王,楚庄王打开阅读,遗表上写道:“我本是有罪被废之人,承蒙君王提拔为相位,这几年,惭愧没能立下大功,辜负了重任。如今托君王的福,能死在家里,这是我的幸运。我只有一个儿子,不成器,不配为官。我的侄子薳凭,很有才能,可以担任一个官职。晋国号称世代霸主,虽然偶尔战败,但不可轻视。百姓饱受战争之苦已久,最好还是休兵安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希望大王明察!”

庄王读完,叹息道:“孙叔敖到死都不忘国家,是我没福气,上天夺走了我的良臣啊!”当即下令驾车去看孙叔敖的遗体,抚着棺材痛哭,随行的人无不落泪。第二天,庄王任命公子婴齐为令尹,召薳凭为箴尹,这就是薳氏家族的开端。庄王想让孙安担任工正,孙安坚守父亲的遗命,坚决推辞不接受,退回到乡下种地。

庄王宠信的艺人孟侏儒,人称优孟,身高不满五尺,平时擅长滑稽调笑,很受身边人的喜爱。有一天,优孟到郊外,看到孙安砍了柴,自己背着往回走。优孟迎上去问道:“公子怎么亲自辛苦背柴呢?”孙安说:“父亲做了几年令尹,一分钱都没往家里拿,他死后家里没什么积蓄,我怎能不背柴呢?”优孟感叹道:“公子坚持住,大王很快就会召见你了!”于是他制作了一套孙叔敖的衣冠剑履,还模仿孙叔敖生前的言行举止,练习了三天,学得惟妙惟肖,就像孙叔敖重生一样。

正好庄王在宫中设宴,召集众艺人表演节目。优孟先让其他艺人扮成楚王,做出思念孙叔敖的样子,自己则扮成孙叔敖登场。楚王一见,大吃一惊,说道:“孙叔敖,你没事吧?我太想念你了,你还能再来辅佐我吗?”优孟回答:“我不是真的叔敖,只是长得像罢了。”楚王说:“我思念叔敖却见不到他,见到像叔敖的人,也能稍微慰藉我的思念之情,你别推辞,就担任相位吧。”优孟回答:“大王如果真的任用我,我当然很愿意。但我家里有个老妻,她很懂得人情世故,让我回去和她商量一下,才敢领命。”说完就下场,然后又上场说:“我刚和老妻商量过了,她劝我不要接受。”楚王问:“为什么呢?”优孟回答:“老妻有一首村歌劝我,我唱给大王听听!”于是唱道:“贪吏不可为而可为,廉吏可为而不可为。贪吏不可为者,污且卑;而可为者,子孙乘坚而策肥。廉吏可为者,高且洁;而不可为者,子孙衣单而食缺。君不见楚之令尹孙叔敖,生前私殖无分毫,一朝身没家凌替,子孙丐食栖蓬蒿。劝君勿学孙叔敖,君王不念前功劳!”

庄王在宴席上看到优孟的问答,就像真的孙叔敖一样,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等优孟唱完,忍不住潸然泪下,说道:“孙叔敖的功劳,我不会忘记!”当即命令优孟去召孙安来。孙安穿着破旧的衣服、草鞋前来拜见庄王。庄王问:“你怎么穷困成这样了?”优孟在一旁回答:“不贫困,就显不出前令尹的贤能。”庄王说:“孙安不愿意做官,那就封给他万户的城邑。”孙安坚决推辞。庄王说:“我主意已定,你不能拒绝。”孙安上奏说:“君王要是念在先父的一点功劳,给我些衣食,我希望能封到寝邱,这样我就满足了。”庄王疑惑地问:“寝邱是贫瘠的地方,你要它有什么用?”孙安说:“先父有遗命,不是寝邱我不敢接受。”庄王只好答应。后人因为寝邱不是好地方,没人争夺,孙氏得以世代守护。这都是孙叔敖有先见之明。史臣专门写诗讲述优孟的事:“清官遑计子孙贫,身死褒崇赖主君;不是侏儒能讽谏,庄王安肯念先臣?”

晋臣荀林父听说孙叔敖刚去世,知道楚军短时间内不会出兵。于是请求出兵讨伐郑国,在郑国郊外大肆抢掠一番后,便耀武扬威地回师了。众将请求趁机围攻郑国,林父却说:“围攻未必能立刻攻克,万一楚军突然来救,这不是主动找敌人吗?暂且让郑国人害怕,让他们自己想办法。”郑襄公果然十分害怕,派使者到楚国商量对策,还把弟弟公子张送到楚国,换回公子去疾回郑国,一起治理国事。庄王说:“郑国要是有诚意,还需要人质吗?”于是把人质都送了回去,接着召集众臣商议大事。不知道他们商议的是什么事,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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