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土地变商楼 村民进高层(一四六)(1 / 2)
十一月底的北方,寒意已深。天空灰蒙蒙的,几朵薄云低垂,像被风扯碎的棉絮,飘荡在冷峻的天幕上。寒风呼啸着掠过村庄的土路,卷起枯黄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儿,又狠狠摔在地上。柳琦鎏正坐在家中整理父亲的药盒,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是小姑姑的来电。
他心头一紧,手指顿了顿,才缓缓接起:“小姑姑,您找我?”
“琦鎏啊,你来一趟吧,我这儿有事要跟你商量。”小姑姑的声音温和,却透着一丝凝重,像冬日里压在屋檐上的霜。
“好,我马上出发。”他挂了电话,披上厚重的棉袄,围巾在脖颈间绕了两圈,推开门。冷风迎面扑来,像刀子般刮在脸上。他深吸一口寒气,骑上电车驶向小姑姑家。一路上,他望着窗外飞逝的枯树与砖墙,心中翻涌着疑惑与期待。他知道,这场关于父亲养老的纷争,已到了必须有个结果的时候。
小姑姑家在村南头,一座老式的砖瓦房,门口种着两棵老榆树,树皮皲裂,却依然挺立。柳琦鎏敲门而入,一股暖流扑面而来。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空气有些干燥,混着淡淡的煤炉味和陈年木头的气息。小姑姑正坐在沙发上织毛衣,见他进来,脸上立刻浮现出欣慰的笑容:“琦鎏啊,你可算来了,快进来暖和暖和。”
“小姑姑。”他脱下外套,坐在对面的旧木椅上,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个熟悉的信封上——牛皮纸质地,边角已有些磨损,上面用钢笔写着“柳明远”三个字。
小姑姑看出了他的心思,轻轻将信封推到他面前:“这是你大哥寄回来的一万元钱,寄到了我这儿。他说是给父亲养老用的,让我转交给你。可这钱……怎么处理,我想听听你的意思。”
柳琦鎏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那粗糙的纸面,仿佛能感受到大哥远在千里之外的沉重心情。他沉思片刻,声音低沉而坚定:“小姑姑,我觉得,这钱不能我一个人做主。得先问问柳琦泽的意思。如果他愿意赡养父亲,这钱可以分他一半,我们兄弟俩一起担;如果他不愿意,那这钱就由我来用,我来照顾父亲,一分不少地花在他身上。”
小姑姑还没开口,小姑父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轻轻放在柳琦鎏面前:“琦鎏说得对。这事儿,得兄弟俩当面说清楚。钱是小事,关键是心要齐。”他顿了顿,眼神里透着长者的沉稳,“你们兄弟俩,从小一起长大,哪能真因为这点事就散了?”
小姑姑点点头,拿起电话拨通了柳琦泽的号码:“琦泽啊,你现在有空吗?来我这儿一趟,咱们商量点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才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好,我马上到。”
等待的时光格外漫长。小姑姑给他们泡了茶,茶香在暖屋里缓缓弥漫,像一层薄雾,试图软化空气中潜藏的紧张。柳琦鎏盯着茶杯里浮沉的茶叶,思绪却飘回了年前。那时母亲还在,一家人还能围坐在火炉旁说笑。如今,母亲走了,父亲老了,兄弟之间却因赡养问题闹得几乎断了来往。他握紧了茶杯,指节微微发白。
不多时,门铃响起。小姑姑起身开门,柳琦泽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旧夹克,头发有些凌乱,眼神躲闪,进门时脚步迟疑,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他看了柳琦鎏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坐在了沙发的角落。
“人都到齐了。”小姑姑轻轻叹了口气,把柳琦鎏的提议说了一遍,“你们兄弟俩,自己拿个主意吧。”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像在倒数着某种命运的宣判。
柳琦泽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夹克的纽扣。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我……我想养父亲。”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柳琦鎏猛地抬起头,眼神如刀般刺向弟弟。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柳琦泽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是你二哥,从小到大,哪一样事情没有让着你?没有先替你考虑?就说这次打架,本来可以不发生的。”
柳琦泽的头垂得更低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柳琦鎏的声音渐渐提高,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与失望:“九月一日你给我打电话,我给你说得多明白?就让父亲在你家多住一晚上,我下班回家会给你出主意,帮你解决你和大哥那八万元的事。我也是为你好,想帮你减轻亏欠。你不想想,十年了,大哥给你八万块创业扶持,那是多大的情分?你不仅不感恩,还在他最需要你的时候拒之千里!无论什么理由,你都缺失了感恩之心!大哥伤心,不是没有道理!”
小姑姑和小姑父对视一眼,默默点头。小姑父轻轻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却没喝下,又放了回去。
柳琦鎏越说越激动,声音在屋内回荡:“你在咱家最小,哪一个姐姐哥哥不偏向你?父母偏你,我们这些做哥姐的也让你。可你呢?把这份偏爱当成了理所当然!你忘了母亲临死前把你叫到跟前,问你‘作够了么?还作不?’你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可你看看你后来做的事!”
他一连串的质问,像雨点般砸下:
“母亲住院,你翻箱倒柜,是在作!
母亲出院,让你帮她解锁储蓄卡,却把卡弄丢了,是在作!
除夕前你和大姐吵架,是在作!
你用水和酱油、醋泡馒头给父亲吃,是在作!
你消极应对和大哥的信任危机,导致赡养协议中断,是在作!
你把父亲赶出家门,是在作!
你对着我动刀子,是在作!”
每说一句,柳琦泽的身体就颤抖一下。最后,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泛着泪光,却不敢直视柳琦鎏。
“现在,”柳琦鎏的声音低沉下来,却更显威严,“你看到这一万块钱,又想着要赡养父亲了?你这不是孝顺,是作!是算计!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你错了!大家不是傻,是不和你一般见识!”
屋内一片死寂。小姑姑的眼角泛起泪光,小姑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柳琦鎏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坚定:“今天,你想养老人,我不能拦你。但你要拿出真心来,不要虚情假意。否则,就别来讨没趣。”
小姑姑抹了抹眼角,轻声说:“琦泽,你二哥说得对。你要是真想通了,就给你二哥道个歉。过去的事,都翻篇吧。”
小姑父也点头附和:“是啊,琦泽,你既然决定要赡养父亲,就得真心实意。老人最怕的,就是子女之间的猜忌和冷漠。”
柳琦泽终于抬起头,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他望着柳琦鎏,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二哥……动刀子是我不对,我错了。”
柳琦鎏看着他,良久,才缓缓摆了摆手:“算了。过去的事,我不再追究。但丑话说在前头——我媳妇说了,不再让老爷子来回搬家了,就住在我家。你要是真想照顾父亲,那就自己主动来我家,端茶送水,陪他说说话。子欲养而亲不待,别等将来后悔。”
柳琦泽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我知道了,二哥。我会好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