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井中鬼手(2 / 2)
“小心!”沈砚秋一把推开赵虎,自己也往后退了几步。
那手抓了个空,在井台上刮了一下,青石板被划出几道白印子,像是用刀刻的。接着,那手又缩了回去,水面重新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虎瘫在地上,浑身是汗,指着井口,半天说不出话来。沈砚秋喘了口气,脸色也有些发白,他看着井口,沉声道:“是个女子的冤魂,死的时候怕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你咋知道是女子?”赵虎好不容易缓过劲来。
“那手上缠着长发,而且方才那股子怨气里,带着女子的阴柔之气。”沈砚秋解释道,“看她的样子,死了有些年头了,只是不知为何,最近才出来作祟。”
两人回到祠堂,把刚才的见闻一说,众人都吓得倒吸凉气。刘头搓着手,急道:“那可咋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害人啊!”
沈砚秋想了想:“要解此事,得先知道她是谁,为何会死在井里。刘村长,村里这些年有没有年轻女子失踪,或是死得不明不白的?”
刘头皱着眉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有了!约莫十年前,村里有个叫翠娘的寡妇,长得那叫一个俊,就是命苦,刚嫁过来没半年,丈夫就病死了。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就不见了,有人说她跟个货郎跑了,有人说她回了娘家,可她娘家早就没人了。当时也没人深究,难不成……”
“她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沈砚秋追问。
旁边一个老太太插话道:“我想想……哦,对了!翠娘失踪前几天,我见她总往井台那边去,有时候还对着井水哭,问她啥也不说。那会儿我还琢磨,是不是想不开呢,没想到……”
沈砚秋点了点头:“看来就是她了。她定是被人所害,抛尸井中,怨气不散,才化作厉鬼。要让她安息,得找到害她的人,还她一个公道。”
可十年过去了,当年的事早就没人记得清了,去哪找凶手呢?众人又犯了难。
沈砚秋却有了主意:“今晚子时,我去井边做法,或许能让她显灵,说出凶手是谁。”
这话一出,祠堂里一片哗然。赵虎急道:“先生,那厉鬼凶得很,你这去不是送死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沈砚秋眼神坚定,“若不除了这祸害,柳溪村永无宁日。”
刘头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再劝,只是道:“先生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村里一定尽力相助。”
沈砚秋列了张单子,无非是些香烛、黄纸、桃木剑之类的东西,村里都凑齐了。
到了子时,月黑风高,井台周围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几盏灯笼在远处摇曳,那是刘头带着几个胆大的村民远远守着,给沈砚秋壮胆。
沈砚秋穿着件干净的道袍(是从村里唯一的破庙里找来的),手里握着桃木剑,站在井台边。他先点燃三炷香,插在井台的石缝里,然后拿出黄纸,用朱砂画了道招魂符,往井口一扔。
符纸刚落下去,井里就传来“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翻腾。接着,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比白天更甚,灯笼里的火苗都被吹得摇摇晃晃。
“翠娘冤魂,听我一言。”沈砚秋朗声道,“你有何冤屈,尽管道出,我定当为你伸冤,让害你的人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话音刚落,井里突然“哗啦”一声,冒出一股黑水,水里面还漂着些破烂的绸缎,像是女子的衣衫。紧接着,那只白森森的手又伸了出来,这次不止一只,井水里接二连三地伸出手来,密密麻麻的,像是从水里长出来的树枝。
赵虎在远处看得真切,吓得腿肚子都转筋了,手里的弓箭都掉在了地上。
沈砚秋却面不改色,举起桃木剑,大喝一声:“冤有头,债有主!害你的人是谁?指给我看!”
那些手在空中乱抓了一阵,突然齐齐指向村里的一个方向——那是王屠户家的方向。
沈砚秋心里一动:“是王屠户?”
井里的手顿了顿,然后又指向王屠户家旁边的一间屋子,那是村里的老光棍李四的住处。
“是他们两个?”沈砚秋追问。
那些手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在发怒,又像是在哭泣。接着,井里传来一阵女子的呜咽声,凄厉得让人头皮发麻,然后所有的手都缩回了水里,井水重新变得平静。
沈砚秋松了口气,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知道,翠娘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第二天一早,刘头就带着村里的后生,把王屠户和李四捆了起来,押到了祠堂。
王屠户一开始还抵死不认,直到沈砚秋把昨晚的事一说,他脸色顿时变得惨白。李四更是个软骨头,没打几下就全招了。
原来,十年前,王屠户见翠娘长得漂亮,就起了歹心,多次调戏,都被翠娘骂了回去。后来他见翠娘总往井台那边去,就跟李四合计,趁着夜色把翠娘拖到井边,欲行不轨。翠娘拼死反抗,王屠户一时兴起,就用石头砸死了她,然后和李四一起把尸体扔进了井里,还往井里填了些石头。
村里人听了,都气得浑身发抖,纷纷要求把这两个畜生沉塘。刘头按照村规,把王屠户和李四绑在祠堂前的柱子上,让村民们唾骂了三天三夜,然后送到了县衙。
县衙的县太爷也是个清官,查明真相后,判了王屠户和李四斩立决,还了翠娘一个公道。
行刑那天,柳溪村的村民都去了,看着那两个畜生人头落地,心里既解气又唏嘘。
回到村里,沈砚秋又去井边做了场法事,超度翠娘的冤魂。他往井里撒了些糯米和朱砂,又烧了些纸钱,嘴里念念有词。
从那以后,井里再也没出过怪事。只是那口井,村民们还是不敢用,就那么空着,井口盖着石板,上面长满了杂草。
沈砚秋在村里住了几天,村民们都很感激他,送了他不少东西。他推辞不过,只收下了一些干粮,就背着书箧继续赶路了。
走的那天,天很蓝,柳溪村头的老槐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暖洋洋的。沈砚秋回头望了一眼村西头的方向,仿佛还能看到那口老井,只是那股子寒气,已经散了。
后来,柳溪村的人常常说起沈砚秋,说他是文曲星下凡,救了全村人的命。也有人说,他其实是个道士,云游四方,专管这些不平事。
不管怎么说,那口井和井中鬼手的故事,就这么一代代传了下来,成了柳溪村老人们吓唬孩子的段子。只是每当有人说起,老人们总会叹口气,说:“做人啊,还是得积点德,不然,就算死了,也不得安宁。”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春去秋来,柳溪村的老槐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那口老井依旧在村西头静静地躺着,像是在诉说着那段被遗忘的往事。偶尔有外乡人路过,问起那口井的来历,村民们总会絮絮叨叨地讲起那个关于冤魂、书生和正义的故事,讲完了,还会叮嘱一句:“晚上别靠近那井,小心……”
说到这儿,他们总会顿住,然后嘿嘿一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几分对往事的敬畏,也藏着几分对当下安宁生活的珍惜。毕竟,这世间的邪祟,最怕的,或许就是那点公道和人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