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爱的真实(2 / 2)
“嗯,一千岁。”相柳点上她额间花印,“还差三百多年,弹指一挥间。”
她额头蹭着他胸膛,感慨惆怅,“以后没地挣钱了,你和凤哥不爱这些俗事,难道要我天天吃海鲜,烤野味?”
“这些年昙夜阁挣了不少,我觉得你应该一辈子花不完。”相柳抬起她下巴,捏着左右摇了摇。“你那不叫挣,那叫抢。”
她又不是干杀人越货的买卖,朝瑶气恼地喊着:“你这条不讲道理的蛇!”
“彼此,你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防风邶立刻反唇相讥。
“是不是要吵架?你这个老.....唔!’妖怪被猝不及防吻了回去。
相柳在她腰上重重按捏,老?老不老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银辉浸透屋瓦时,她犹自气鼓鼓地别过脸,发间洛神花印在月光下流转着隐秘的媚色。
相柳突然托住她的腰肢凌空翻转,将她困于身下与冷硬的屋脊之间。她仰面望进他眼底,那从来寒冰不化的竖瞳里,瞬间融化,此刻翻涌潺潺不断绵绵情意。
他银发如月华倾泻,与她的雪发在琉璃瓦上缠绵交叠,宛如命运交织的脉络。
他冰凉的唇贴上她颈间脉搏,激起阵阵令人心悸的酥麻。“今晚我自证。”
“别较真。”
他们足尖勾连的衣带不知何时松解,他的指尖在她脊背勾勒远古咒文。每寸游走都带起细碎灵光,像星火坠入寒潭,在她凝脂般的肌肤上灼出细微红痕。
“朝瑶....”他的吻流连在她耳畔,一遍遍唤她的名。
洪江给予的枷锁,他清楚且自愿;而她给予的这份懂得,才是真正让他无处可逃的束缚,因为他心甘情愿。
“不管你是谁,至少现在都是我的。”朝瑶抱住他的腰,转头吻住他的唇。
呼吸交错间,所有的言语都失去了意义,眼神编织的密网,已道尽了一切。
从她决定放下第一世的爱恨,爱就爱了,没考虑后果。
她爱的是他们最真实的自我,而这两个真实的自我,恰好存在于两个不同的个体身上。她无法因为爱了九凤的“光明”,就去否定相柳“清辉”对自己的吸引。?
她是同时爱上了“太阳的温暖”与“月亮的懂得?”这两种生命体验。?这两者无法互相替代,如同一个人既需要白日的温暖,也需要夜晚的静谧。
以完整的自我,去呼应另一个完整的灵魂。
月光如练,轻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两人就地研究起蛇文化,作为蛇祖宗的相柳更是无微不至,身体力行,亲自教导。
自证一夜蛇文学,自证到朝瑶爬起来上朝的时候,如同身处云端,脚踩不是坚实的大地,而是软绵绵的云朵。
“你慢点走。”
相柳侧身撑起头瞧见她趔趄而行,语气淡然,嘴角悄然上扬。昨晚她眼眶像是初春的沼泽,稍一颤动便溢满水光,更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兔子,脆弱可怜,那么小,那么软,又像团任人揉捏的棉絮。
让人忍不住去哄,又忍不住欺负,反反复复,深陷其中。
“慢不了,慢不了。”朝瑶现在听见相柳清冷的嗓音,仿佛听见夺命铃。
完全不顾身后相柳慵懒笑声,逃命般离开在屋内,去往辰荣山,上朝时懒懒垂着眼帘养神,休养生息。
看见兔子逃出残影,相柳嘴角不禁上扬,随即躺下继续浅眠。
闭目是她,观心是她,清风入梦,亦幻作她的低语。
愿长梦不醒,借天地清辉,于枕上九州,寻她一瞬回眸。
他极少做梦。
身为九头海妖,又在死斗场淬炼过百年,他的神识向来比极北的玄冰更冷、更硬。但此刻,或许是她那句“我喜欢的,是那个纵横天地、畅游四海,不受任何束缚的相柳”如一道咒,缚住了他惯常的警惕,又或许才经历完一场抵死缠绵,竟将那片幽蓝冰海织成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幻境。
在梦中,她穿着那身他悄悄备下的嫁衣。
那是他采月华为丝,融心头血为染料,月白绡纱流转着星辉,在水中轻漾,裙摆的暗纹如潮汐涌动,是唯有潮汐才能写就的祝祷。腰间深蓝的宝带,闪着与他真身鳞片别无二致的光。
头纱上坠着的九颗鲛珠,是他在极北寒渊静坐九夜,才从鲛人族长处换来的泪珠。
海底的万物都醒来了。发光的玳瑁为她引路,水母提着幽蓝的灯列队成行。千年珊瑚林刹那绽放琉璃般的花朵,鱼群盘旋成远古的图腾。
远方的鲛人用古老的韵律低吟,那不再是蛊惑人心的魔咒,而是献给神婚的圣歌。连那巨大的鲲,也发出低沉而柔和的鸣响,如黄钟大吕,宣告这场不被世俗应允,却得尽天地祝福的仪式。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
在这片永恒的、他曾独自蛰伏的黑暗里,语言是苍白且多余的。
他只需牵起她的手,引着她穿过发光的水母仪仗,绕过如荆棘又如繁花的珊瑚丛。所经之处,珍珠贝次第张开,献出浑圆明珠;夜光藻拼出祝福的纹样,随暗流轻轻摇曳。
他低下头,将一个吻印在她的眉心。冰凉,却比任何火焰都更灼烫他的心魂。
梦境陡然翻转。
他立于辰荣义军阵前,银甲染血。而她,穿着那身刺目的嫁衣,站在他的对立面,身后是西炎的王旗。
她隔着千军万马,对他浅浅一笑,颔首。旋即,她的身躯在他眼前,如风化的琉璃般,寸寸消散,融入身后的万千山河。
海底的万籁俱寂,被一声极轻的啜泣打破。他猛然回头,看见身穿嫁衣的她,被困在一只巨大的、缓缓闭合的砗磲贝中。
他奔向她却无限遥远,如同追逐水中的月亮倒影。他眼睁睁看着那贝壳彻底合拢,将最后一点星辉与他的心跳,一同封存。
也正是在那一刹——梦,碎了。
相柳骤然惊醒。
帐内一片死寂,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缓而用力,像是在确认——确认那袭嫁衣的余温,确认她眼底曾清晰映出的、他的全部倒影。
他没有起身,只是静静地躺着,银发铺了满枕。胸腔里那颗东西,正无声地、剧烈地搏动,像在哀悼一场从未发生,却已然刻骨铭心的离别。
原来,他心底最深的海沟中,藏着的并非血腥与杀戮,而是这样一场,盛大而寂静的,海底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