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2 / 2）
“我相信楚堡主，一定会秉持公正，绝不是那种见宝起意之徒！”
慢慢的，开始有不一样的声音——这其中既有楚家安插的人，也有些年轻的，崇慕英雄的人——他们是楚玉楼的狂热拥趸，这个人说什么，他们都愿意无条件的支持、相信。
但不买账的也大有人在：“楚堡主，难得今天大家齐聚一堂，您能否将那玄黄令拿出来，给大家伙儿开开眼界？”
“就是就是，拿出来给大伙看看，也叫咱们见见宝物长啥样！”
楚玉楼沉默的站在台上，看这群吵闹的、贪婪的、愚蠢的人们，脸颊肌肉一下下抽动着——他的耐心已快告罄了。
好吵。
不知何时，颅内慢慢出现一种沸腾的痛意，难以名状。
在他的视线中，三只眼；有的嘴裂极大，自左耳开到右耳根；更有离奇的是，一个脖子上顶着三个头——分别为挽发的女人、满脸沟壑的老者和一个巨大的婴儿脑袋。
他猛地晃了一下头，脑海中有个快要抑制不住的想法：杀——好吵——杀光他们就安静了！
令，于是叫嚷不满的动静更大。
人群中，宁野风忽然高声道：“楚堡主，别藏了，玄黄令不就在你掌中握着么！”
楚玉楼目光骤然一厉。
迎着这些迫人的视线，他又直了直背，定定看向薛洪岫，冷笑道：“这就是你的方法——找人来败坏我的名声？”
他还要说什么，又被一个声音打断：“楚玉楼，你的名声，还需要谁来败坏吗？”
这声音沙哑而暗沉，骤一听难辨雌雄，细品才有几分女子的婉约。
在顾潇湘身后，有两名一路沉默的“男仆”，这时候，左边那人擡起头来，目如淬火，直盯住楚玉楼。
她一擡手，揭下脸上的易容之物，随着面具脱落，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吸气声。
那左半边脸，已经被火烧得面目全非，跟右半边白皙姣好的容颜，形成了鲜明对比。
“天呐……这女人……”
“啧啧……吓人嘞……”
“哪来的丑鬼！”
若容貌全毁也就罢了，老天爷偏还给她留下半张好脸，令见者无不为之惋惜——若是不受伤，这必定是个悦目佳人。
方云锦的心，早已经痛到麻木，这些恐惧、异样的视线，已经不会像初时那样，能将她刺得遍体鳞伤。
她今天出现在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要揭开楚玉楼的真面目，让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畜生！
身旁的聒噪声，突然沉寂不少，方云锦的余光中，扫见一片红色的衣角。
薛洪岫满身杀气，终于起身，踱步到她身后，静立不动。
耳边一下子清净了许多。
方云锦注目台上，沙哑的声音并不很响亮，但能让大多数人都听清楚：“楚楼主，楚大哥……你可还记得……方—云—锦—么？”
她实在是太恨，也忍耐太久，一开口，心口便觉出一股剧痛，几乎每说一字，都如同吞刀。
楚玉楼没有言语，方云锦也不必他回话，接着道：“你不记得，没有关系，这些年死在你手中的冤魂想必不少，我大约还排不上名的。”
她幽幽一笑，面庞更显怪异可怖，忽然扭脸看向台前高坐的几人，对一个身着靛蓝锦衣的老者道：“陈伯伯，您想必已忘了我，但也许还记得我哥哥。”
被她点名的，乃是松江派掌门陈武久，他没想到这毁容女忽然向自己问话，本来是有些看戏的心态，不成想现在自己也给拉上戏台，怔愣一瞬，才反应过来，细一打量她，不由露出些惊愕而不敢置信之色：“莫非是……方家的女儿？”
方家本也是武林世家，因此才能和缥缈峰挂上关系，只是因人丁凋落，方宏兄妹的父母又早逝，才至门庭逐渐冷清。
方宏素有重振家门之愿，十几岁接过家门重担，一边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一面又要学会人情往来，尽力维系老一辈的关系。
虽说很多曾经的“世交”在方家父母故去后，都不大理这三兄妹，不过每逢年节，见那少年登门拜年问安，倒也很难拉下脸来拒之门外，而且方宏为人端厚，年纪轻轻行事却很周全稳妥，并不浮躁，的确很得长辈喜欢。
是以，当年许多江湖前辈，都对这方家的长子有个好印象。
方家灭门的消息传出时，这些前辈也一度为之扼腕，甚至还有些人的确出力追查了一阵，不过线索全无，只好不了了之。
方云锦这一报身份，倒是勾起来许多人的回忆——
“你是，是小云锦？”
陈武久有些震惊，站起身来，走进了打量，越看越觉得，眉眼的确和当年的方宏相似，他眉头紧锁着，沉声道：“孩子，你怎么成了这幅样子……唉，当年听说你们兄妹都遇害了，我赶到时，已然来不及，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早现身呢？”
方云锦见他如此说，眼眶一红，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道：“多谢您的挂念，我……我……”
泪珠滚滚而落。
陈武久想起老友这一家的下场来，眼眶也有点儿发酸，喃喃道：“活着就好，孩子，有什么委屈，你说出来，今日老夫在此，必然替你讨回一个公道！”
说着，视线扫过全场，在楚玉楼身上略一停顿。
他方才听得清楚，方家丫头是直奔这小子发难的。
莫非，当年的事情会和楚家堡有关？
他二人的对话并不遮掩，又有几人听见，围拢过来，都是当年方家的世交。
这几人都是武林中德高望重之辈，虽然谈不上对方宏视如自家子侄，但是江湖中人，最讲究的是道义二字，既然老友的女儿还活着，且如今出来叫屈，他们老哥几个，岂能坐视不理？！
方云锦从当年那场惊变伊始起，一字一句，字字泣血，眼盯她的仇人，如同在嚼他的血肉一般。
一开始，还有些骚动，混乱，可是渐渐地，随着她的讲述继续下去，周遭越来越静。
静得出奇。
人们的目光，视线，逐渐从方云锦身上，转移到楚玉楼身上。
这目光本来是崇拜、敬仰、欣赏、爱慕的。
可现在变成鄙夷、恐惧、憎恶、不齿的。
楚玉楼站在那里，殿上投下一片暗影，令人一时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害怕碧瑶将真相讲出，竟在她身上下毒，致使……”方云锦哽咽着，几乎难以说下去。
身后，薛洪岫骤然接道：“致使我妹妹在订婚当日，中毒横死。”
薛洪岫嘴角露出一抹扭曲的笑意，道：“今天，我来这里，就是要讨回这笔血债。”
场中人看着他，又看向楚玉楼，有些人已预感不妙，先往后撤步。
有退步的，但也有反而围拢上前的。
陈武久、莫奇峰等人相视一眼，反而上前一步，靠近了楚玉楼。
陈武久率先发难：“楚堡主，方家丫头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有什么要说的吗？”
莫奇峰道：“你若有辩白之言，或此事还有隐情，现下我们给你机会说出。”
这五人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同时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说话间，已经调整站位，把楚玉楼前、后、左、右的方位，都给堵死了。
他们之后，南宫天元、轻尘观的王道人等，也未随人群避开，南宫天元冷声道：“几位前辈问完了，我也有些疑问，要等楚堡主的解答。”
楚玉楼本来微垂着头，低垂着眼，方才方云锦对众控诉他时，他也不曾改变过姿势。
而今，面对这些人的诘问，他倏忽擡目，目光如剑光，越过眼前几人，落在一人身上。
这就是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