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平安抵达(2 / 2)
车票约莫手掌大小,淡粉色的纸面上印着蓝色花纹。而售票员用铅笔在上面熟练地画了几个符号,一个圆圈代表起点站,三条短线表示三站路程。
一旁的陆卫民注意到售票员同志的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蓝色的油墨,想必是整天撕票写字留下的痕迹。
之后公交车缓缓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速度慢得令人着急。
透过敞开的车窗,能看到路边骑自行车的学生不时超车而过。
发动机“突突”地喘着粗气,每过一个路口都要颤抖着停下,等待慢悠悠穿马路的行人,短短三站路,竟开了整整半个小时。
当“桂省师范大学”的站牌终于映入眼帘时,他们的目的到了。
在售票员“慢走啊”的送别声中陆卫民他们下了车。
站在人行道上,陆卫民揉了揉被硬座硌得生疼的腰,望着远处那一所省内的最高学府之一。
桂省师范大学巍峨的西校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柱上“尊师重道,敬业乐群”八个鎏金大字庄严肃穆。
作为本省排名第二的高等学府,这里承载着无数学子的梦想。
排名第一的桂省大学虽有着更悠久的历史,但能考入这所师范学府,在当下已是莫大的荣耀。
要知道这年头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分量,1978年的高考,全国610万考生如潮水般涌入考场,最终仅有40.2万人得以跨入大学校门,录取率低至6.6%。
这个数字看似比1977年的27.3万录取人数有所增加,但接下来的1979、1980两年,录取名额又骤减至每年仅20万人。
所以二姐能考上这里,是代表了在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的胜利者。
在这个知识改变命运的时代,高考就像一座独木桥,桥下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多少人寒窗苦读,只为在这座桥上争得一席之地;又有多少人,终究只能望着桥对岸的风景黯然神伤。
正值开学季的师范大学门口人头攒动,返校的学生们拖着大包小包,像归巢的鸟儿般涌入校园。
校门两侧的警卫忙得不可开交,不断拦下生面孔查验证件。
一位戴着红袖章的老警卫正扯着嗓子喊:“校外人员必须登记!没有学生证的一律不准进!”
陆卫民三人拖着沉重的行李挤到门前。二姐从口袋里掏出崭新的学生证,陆卫民则出示了介绍信和身份证。
警卫仔细核对着证件上的照片,又打量了几眼陆卫民夫妻俩朴素的衣着,这才挥挥手放行。
踏进校园,陆卫民恍惚间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
上一世陆卫民是来过师范大学参观过的,那红砖砌成的教学楼、爬满藤蔓的图书馆、方正严肃的行政楼,这些建筑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几乎分毫不差。
“老三,发什么呆呢?”二姐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三人沿着林荫道往宿舍区走去,路两旁的法桐投下斑驳的树影。
不时有抱着书本的学生匆匆走过,他们胸前的校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女生宿舍楼前立着醒目的“男宾止步”牌子,几位阿姨模样的舍管正在门口严格把关。
陆卫民只好在楼下止步,把手上的行李交给李艺清。
李艺清拎行李和二姐一起上宿舍楼。
陆卫民等了大概十来分钟后,二姐和李艺清从宿舍楼上下来了,然后他们就出了学校,先去给陆卫民夫妻俩找住的地方,然后再去吃晚饭。
陆卫华为弟弟和弟妹找的住所是学校附近的一家招待所。
招待所前台坐着一位戴着老花镜的中年妇女,正在登记簿上写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她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打量着三位来客。
“同志,我们要住店。”陆卫民上前说道。
“介绍信和证件。”前台同志公事公办地伸出手。她接过陆卫民递来的材料,仔细检查后说:“双人间一天2块钱,押金5块。”
站在一旁的李艺清闻言皱了皱眉,悄悄拉了拉自家男人的衣角:“要不咱们换一家,这也太贵了!”
陆卫民轻轻拍了拍媳妇的手背:“省城的物价就是这样,这价格已经算实惠了。”
他环顾四周,注意到墙上挂着的“卫生先进单位”奖状,继续道:“你看这里挺干净的,离二姐学校又近。”
李艺清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门外等候的二姐不时张望的样子,又想起他们还没吃晚饭,只好点点头:“那...就住这吧。”
陆卫民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钱递给了前台同志。
她接过钱,从抽屉里取出一把系着木牌的钥匙:“203房间,上楼右转。热水在走廊尽头打,晚上十点熄灯。”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厕所在每层楼的最里面,上完厕所记得冲水啊!”
“明白了。”
他们夫妻俩提着行李上楼了。随着203房间的门锁发出“咔嗒”一声轻响,陆卫民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香味迎面而来。
十五平米的房间里,两张单人床上铺着雪白的床单,军绿色的被子叠得方方正正。
油漆斑驳的写字台上摆着一个竹编的热水瓶,旁边是两只印着红双喜的搪瓷杯。朝南窗户的窗帘,微风拂过,帘角轻轻摆动。
“比想象中好多了。”李艺清摸了摸光洁的床单,不过他们夫妻俩没有时间体验房间,匆匆放下行李就下了楼。
陆卫华带着他们穿过两条小巷,来到一家挂着“知青饭馆”招牌的小店。
褪色的红漆木门上贴着“自力更生”的标语,玻璃橱窗里摆着几样用搪瓷盆装着的凉菜。
“这家的红烧肉特别地道。”
二姐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斑驳的墙面上贴着泛黄的报纸,木桌椅被磨得发亮,却擦得一尘不染。
等菜的间隙,陆卫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从中午到现在,他们只在车上吃了些陆母为他们准备得食物,已经七八个小时候过去了。
当服务员端上热气腾腾的红烧肉、清炒时蔬和番茄鸡蛋汤时,三人不约而同地拿起筷子。
大概是因为太饿了,所以不到二十分钟,三个盘子就见底了,最后一点汤汁都被陆卫民用米饭拌着吃光了。
吃完饭后,他们走出饭馆时,街边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陆卫民不放心地看了看四周,坚持要送二姐回宿舍。
“明天你们要去农科院找人是吧?要不要我陪你们去?”在校门口的路灯下,二姐关切地问道。
“不用了姐,我都多大的人了。”陆卫民笑着摇摇头,“你刚开学,肯定有很多事要忙。再说了,招待所离农科院就两站路,我们自己去就行。”
看着二姐的身影消失在校园的林荫道上,陆卫民才和媳妇李艺清往回走。
夜风拂过路边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他们夫妻俩回到招待所后,就立刻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然后就去洗漱休息了。
因为明天要早起去农科院找张淑慧介绍的人,所以得赶紧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