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8章 灵堂吊唁逢贵人 元婴路险诫尘缘(2 / 2)
康大宝到底是客,除了这些要害人物莅临时候,大部时间都是在费家宅中修行。
费天勤这老鸟照旧大方十分,费家藏经阁除了些许紧要地方,其余地方都由着康大掌门、蒋青两兄弟借阅参看。
二人看过数日,寻得了不少外间难觅的正法,自是大有所获。固然于这满屋珍藏是有许多不舍,然却也觉已经到了告辞时候。
就在二人准备与费家诸位宗长辞行时候,外头却又有费恩闻来请:
“康掌门、蒋前辈,银刀驸马沈灵枫沈真人仙驾才到,天勤老祖请您二位前去拜见。”
“沈灵枫?!”
康大掌门心头微凛,这个名字于他而言自不陌生。
认真说来,张祖师正是因这位银刀驸马当年之事,才离了分李州祖地,辗转迁徙至云角州落地生根。
而他康大宝继承的重明宗,追根溯源,亦是拜这位银刀驸马的际遇所赐的余波所及。
对于这位出身贫寒、却得卫帝破格拔擢,最终登临元婴之境的传奇人物,康大宝心底那份好奇早已盘桓多年,此刻听闻真人法驾亲临,倒有些心绪起伏。
他当即应道:“烦请舅兄引路,康某与蒋师弟这便前往拜见真人。”
费家接待元婴真人的偏厅,比灵堂更显肃穆沉凝。
厅内陈设古朴大气,不见丝毫奢华,唯有厚重的檀香气息与一种无形的威压弥漫其间。费天勤那硕大的金羽身影立在厅中,竟也收敛了平日的锐利,显露出几分郑重。
银刀驸马沈灵枫面容看似三四十许,眉宇间带着久居上位的沉静,但细看之下,眼角眉梢却刻着风霜磨砺的痕迹,尤其一双眼眸,深邃如渊,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康大宝与蒋青不敢怠慢,趋步上前,依足礼数,对着上首深深一揖:“晚辈重明宗康大宝/蒋青,拜见驸马、驸马万安。”
沈灵枫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尤其在康大宝身上略作停留。
那目光并无审视之意,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分量,让康大宝瞬间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被看了个通透,此前与元婴交手全须全尾而回的那点儿自矜登时消散无形。
他仍做恭色、不见懈怠。
“不必多礼。”沈灵枫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异常地传入二人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稳定感,仿佛能抚平灵堂带来的哀戚余韵。
“上柱国与我,亦师亦友。闻此噩耗,心实戚戚。二位能在上柱国灵前执礼尽哀,有心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悲喜,但话语中对费叶涗的敬重之意却十分真切。
“前辈言重了。叶涗老祖于我兄弟二人有知遇提携之恩,此乃分内之事。”康大宝连忙垂首应道,姿态放得极低。
沈灵枫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费天勤:“天勤前辈节哀。上柱国高义,以身为棋,惊雷一局,为费家争得了喘息之机,亦为这纷乱时局投下一块重石。此等气魄胸襟,令人钦佩。”
他没有说那些虚浮的安慰之词,而是直接点明了费叶涗身死布局的实质与价值,言语间透着对前辈抉择的理解与尊重。
费天勤那暗淡的锐目中闪过一丝波动,声音低沉了几分:“阿弟他……确是走了步好棋。只是这代价……嘿,罢了。银刀驸马亲身吊唁,费家上下铭感五内。”
它顿了顿,金喙微张,将话题引回康、蒋二人身上,“这康大宝,便是昔日张祖师于云角州所传道统的当代掌门。说来,与真人亦算有些渊源。”
沈灵枫闻言,目光再次落定在康大宝身上,这一次,那深邃的眼眸中似乎多了一分探究的意味。
“哦?云角州……张祖师?”他略作沉吟,仿佛在记忆中搜寻着某个久远的片段,片刻后,才缓缓道,“可是那位擅使符阵的张宏道友?”
“符阵?晚辈祖师姓张名元道,原是京畿道分李州人士”
“张元道?京畿道分李州人士?”沈灵枫思索片刻,“似是个军中小校,细思下来,有了几分印象,颇为骁勇。”
沈灵枫看着康大宝,那平静无波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追忆与复杂,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
“当年风波,恍如隔世。你家祖师能有你这等后人,倒是有些福缘。”他语气颇为随意,继而又多了几分亲切意思:
“修行之路,终有尽时。你能承其衣钵,将道统于宪州发扬光大,短短时日便有此气象,也算不负张道友所传。很好。”
“真人谬赞,晚辈惶恐。此乃宗门上下齐心,兼有几分侥幸而已。”康大宝不敢居功。
“嗯。”沈灵枫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目光在康大宝脸上停留片刻,那平静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心思和盘算。
“黄陂一道,看似偏远,但守好它,便是守一方安宁。秦国公既看重于你,望你好自为之。”
康大宝连忙躬身:“晚辈谨记驸马教诲!定当克己奉公,守土安民!”
沈灵枫不再多言,目光转向费天勤:“天勤前辈,灵前香火已敬,哀思已寄。上柱国遗志,还需吾辈承继。秦国公尚在闭关,府中庶务繁杂,不便久留。这便告辞了。”
“驸马慢行。”费天勤也不挽留,金翅微振示意费恩闻相送。
沈灵枫起身,玄衣素氅,步履沉稳。行至康大宝身侧时,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康大宝感到一股无形的、沛然莫御的气息自身边掠过,虽无恶意,却让他浑身气血灵力都为之一滞。
沈灵枫并未看他,只是留下一句低沉的、唯有康蒋二人能勉强听清的话语:
“元婴之路,万骨铺就。光有天赋与谨慎,远远不够.需有破釜沉舟、斩断前尘之志。上柱国当年,或就是差了这一步。于某看来,拘泥尘缘,非是好事,尔好自思量!”
话音落下,人已如清风般消失在偏厅门外。
只留下那若有似无的檀香和沉甸甸的余韵,压在康、蒋二人心头。
康大宝与蒋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震动。
“破釜沉舟、斩断前尘.拘泥尘缘”康大宝在心中默念,眼神却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费天勤的提点,沈灵枫的警语,如同两块磨刀石,将他心头那点些微自满彻底磨去,只剩下更为坚定、也更为沉凝的向道之心。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对着费天勤再次深深一揖:
“老祖,驸马法驾已离,晚辈与蒋师弟在府上叨扰多日,也该告辞回返阳明山了。宗门诸事待理,不敢久离。”
费天勤锐目中的黯淡似乎被方才沈灵枫的到来驱散了几分,重新凝聚起一丝神采。
它看着康大宝,金喙开合,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
“去吧。记住老祖我的话,好自修行就是。且放宽心,阿弟虽去,但有老祖我在,费家照旧稳如泰山!不虞连累你家什么。”
“老祖言重,小子告退!”康大掌门携着家小一道拜过,而在回程路上却未察得蒋青似是在喃喃自语:“拘泥尘缘,非是好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