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血债血偿(2 / 2)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艰难却无比坚定的决定:“传我命令,自即日起,所有官护航海计划,暂停!”
此言一出,堂内众人皆是一惊。徐渭忍不住道:“子恒,暂停护航,商路断绝,人心惶惶,这……”
“顾不得那么多了!”陈恪断然打断,语气斩钉截铁,“经此一役,敌暗我明!我们连敌人来自何方、主力何在、下次袭击何时到来都一无所知!再分出宝贵的水师力量为商船护航,无异于将咽喉送至敌人刀下!今日他们能袭击港口,明日就可能在我护航舰队离港后,半道设伏,将我水师精锐聚歼于海上!届时,上海才是真正的门户大开,任人宰割!”
他走到那幅巨大的东南海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上海浦的位置:“当务之急,是强兵!是打造一支让任何敌人都不敢觊觎的强悍力量,足以拱卫港口,乃至主动出击,扫荡海疆!唯有自身拳头硬了,才有资格谈保护商路,谈开海拓土!”
接下来的数日,陈恪闭门不出,与俞咨皋、徐渭、李春芳等核心幕僚日夜商讨。
他结合此次防御战的教训,以及对潜在敌人实力的预估,亲自执笔,草拟了一份极其详尽的《奏为恳请扩编水陆兵额、增置战守器械以固海防事》的奏疏。
在这份奏疏中,他并未夸大敌情,而是以冷静客观的笔触,详细描述了此次袭击中倭寇所展现出的高度组织性、强悍战力以及精准的情报支持,明确指出这绝非散兵游勇,而是有预谋、有背景的军事行动。
他坦诚上海现有防御力量捉襟见肘,水师舰船数量不足,陆上营兵经此一役亦损失颇重,难以应对未来可能升级的威胁。
随后,他提出了一个雄心勃勃的扩军计划:
水师方面:请求准许在上海现有水师基础上,扩编至一镇规模,增造大型主力战船若干,中小型哨船、快艇数十艘,配属相应水手、炮手、水战兵员。
陆师方面:请求将驻防上海的苏州新军部分主力永久驻防上海,并另募新兵,编练一支专司海岸防御与港口守备的陆营,强化炮台、营垒建设。
奏疏的末尾,陈恪的笔触变得格外沉重与恳切:
“……臣深知,拥兵之议,实为干犯忌讳。
然臣扪心自问,自束发受事以来,无一日敢忘陛下知遇之恩,无一刻不以社稷安危为念。
上海新港,乃陛下开海伟业之基石,东南财赋之新源。
今贼寇环伺,虎视眈眈,若因守备孱弱而致有失,则非但臣万死莫赎,陛下之宏图、朝廷之威信,亦将毁于一旦。
臣之所以冒死陈情,恳请增兵,非为拥兵自重,实为固本。
兵强则港固,港固则商通,商通则国富。
此臣为陛下守土之责,亦为大明海疆长久安宁之计也。
臣之一片赤忱,天日可表。所有兵员招募、粮饷发放、舰船建造,臣愿请陛下遣心腹重臣,或由兵部、巡按御史随时监督稽核,绝无半分私心。
伏乞陛下圣鉴,怜此危局,准臣所请,则上海幸甚,海疆幸甚!”
写罢,他用上了最紧急的火漆封印,以六百里加急直送京师。
放下笔,陈恪走到院中,望着渐渐恢复生机的港口,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他知道,这份奏疏是一把双刃剑。
它既是救急的良方,也可能成为授人以柄的利刃。
嘉靖皇帝会如何决断?是相信他的赤忱,同意他打造一把守护海疆的利剑?还是怀疑他的忠诚,担心这把剑有朝一日会伤及自身?
“功高震主,权重招疑……”陈恪低声吟诵着这古老的训诫,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但他眼神随即变得无比坚定:“然,苟利社稷,生死以之。此步若不行,上海必成他人俎上鱼肉。无论如何,此议必行!”
他转身对肃立一旁的阿大吩咐道:“传令下去,阵亡将士抚恤加倍发放,伤者全力救治。通告全城,倭寇虽退,警讯未除,即日起实行宵禁,加强巡逻。另,让市舶司出榜安民,言明暂停护航乃权宜之计,官府正全力筹措,必保商路无虞。”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浩瀚的东方。
“血债,必须血偿。”陈恪的声音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