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正文(1 / 2)
第1章正文
帕雷沙把咒术书合上,长舒了一口气,温柔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在古朴肃穆的大图书馆里。凝重的历史感和窗外明朗的气氛结合在一起,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熟悉道大图书馆像自己的家,实际上很多法师都是这样,恨不得把家安在这里。凡因王国帝都的大图书馆是大陆上最大的图书馆,这巨大的书海中总是呆着无数废寝忘食的法师们,他们是世界上最痴迷的人,不过对此帕雷沙总是不太理解的。
帕雷沙全名是帕雷沙·艾蓝德迦。他有一个荣耀的姓氏。艾蓝德迦是凡因帝国拥有最古老历史的家族之一,一向是国王的左膀右臂。而做为艾蓝德迦家族么子的帕雷沙,也理所当然会拥有一个无比光明的仕途。
他的一切都在完美的计划之中,他有一个身为武官的兄长,而他便理所当然地选择了从事凡因王国一直无比重视的魔法事业。他今年二十一岁,他会在将来的两年内取得正式法师的资格,穿上初级宫廷法师滚着黑边的长袍,以后他将节节髙升,顺利取得大魔法师资格,成为一个睿智的拥有渊博知识的法师,做为艾蓝德迦家族成员中又一道耀眼的光环。当然他也很喜欢学习魔法,就像他一样喜欢历史和地理,天文和数学,不过他更加喜欢把一切学业都丢掉跑出去游玩,折腾上一整天就是了。一一魔法对他来说更多的是一项必要的课业,所以他对大部分痴迷于这项事业的法师们是抱着无法理解的感觉的。
帕雷沙把书收拾好,纯金般的发丝在阳光下闪耀着惑人的光采,他有一张俊秀的脸庞,浅蓝色的眼睛,实习法师的纯白色长袍衬托出他斯文温和的气质。对面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他擡起头,向着对面刚走进来的男子露出一个带着点调皮的可爱笑容。
“亲爱的骑士大人,您怎么跑到大图书馆里来了,要知道这里可是法师们的天下呢。”
对面黑发黑眸的年轻人笑了起来。他有着英俊挺拨的五官,从那矫健优雅的身形和腰间的剑看得出他的职业,一位剑士。
“来接我们未来的法师大人,”俊挺的脸庞露出孩子气的笑容,“亲爱的,我们去哪里吃饭,我受够食堂那些半生不熟的饭菜了!”
“可是我还有一些关于草药术的资料没找齐,”帕雷沙躲开那双理所当然准备揽住他肩膀的手,正色道:“我希望你不要在神圣的大图书馆里做出这样有失检点的行为,凯森,你可是我国未来的骑士大人呢。”
凯森孩子气地撇撇嘴,依然无赖地揽紧恋人的肩膀,“得了帕雷,这里又没有别人,这鬼地方跟座城市二样大,像座坟墓一样安静……我说,我都整整两天没见着你了,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他凑近他的耳边,暧昧地小声道,“今晚有没有空?”
帕雷沙斜瞄他一眼,一本书直直迎面砸过去,“我要复习功课!”
“不用这么小气吧,”凯森把帕雷沙的书拿在手里,“我们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在帕雷沙狠狠地瞪视中把
“人要有基本常识,凯森,我记得你明天有剑术考试吧。”
凯森露出一幅“你这人怎么这么扫兴”的表情看着他,帕雷沙做优等生状骄傲地甩了甩一头醒目的金发,走出图书馆。
这类男子之间的交往在凡因国谈不上罕见,周围的人对此也大多报着一种放任的态度,而家庭不俗的势力也并没有让他们感觉到交往上有什么实际的困难。这两人三年前在入学典礼上相识,一年前帕雷沙接受了凯森的告白,顺利交往至今,没有任何风波。
他们与其说像一对恋人倒更像对朋友,两个大男孩般打打闹闹,同样开朗好动的性格完全谈不上互补。他们只是一对未经人事的普通恋人罢了。
凯森在帕雷沙身边蹭来蹭去浪费了他的一个下午,帕雷沙始终没有松口。真正法师一样坚定顽固的性格一向是他的骄傲。何况不光凯森明天有剑术考试,帕雷沙的药草课明天也要有一次大考,关系到这个学期能否顺利毕业的问题,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帕雷沙把一脸不情愿的凯森赶走后,觉得自己真是毅力可嘉用心良苦,大大佩服了奋己一番后便成为一个为考试所苦的学生,乖乖地回到了图书馆复习明天的考试范围。这些天玩得太过头,弄得最后只剩三天的复习时间,帕雷沙给自己沏了杯提神的草药茶,准备开个通宵。修长的手指心不在焉地抚摸着羊皮的书页,心里盘算着明天下午考完试要不要去看凯森的剑术测试,明晚出去留宿应该不要紧吧,要和宿舍的同学打招呼呢……优美的唇角不自觉露出微笑,那家伙看到自己应该很开心吧。
图书馆里为看书者分成了不同的小小隔间,这对连夜攻读的帕雷沙十分方便。沙漏里的白沙细细撒过了两个时辰后,时间已进三更。帕雷沙大大打了个呵欠,啜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草药茶,看过的资料已在左手边放了一堆,因为大部分时间太过懒散,所以他一向采取考试前突击的方法。伸了个懒腰,从现在的进度上看也许上午考试前还能小睡一下呢。
弗洛老师的药草一向是十分难以过关的科目,那是个认真的不得了的老头儿,每次总要留卞一大堆倒楣的学子。但帕雷沙并不觉得他会太过为难自己,弗洛老师和艾德蓝迦家有很深的关系,更确切一点说,他的仕途很大程度上仰仗了有权有势的艾德蓝迦家族。所以只要自已的成绩能马马虎虎过关,应该就没问题吧。
很困呢,帕雷沙再次打了个呵欠,无意间擡起头,他几乎吓得跳起来,有一个人站在门口。
三更半夜读书时碰到这种事的确让帕雷沙吓得不轻,可是看到门边的人是谁以后他立刻嘲笑起自己来,真是胆小鬼,他站起身,露出微笑,“弗洛老师,您这么晚还没有休息吗?”
门前站着的老者有着一头灰发和同色系的眼睛,正是帕雷沙的草药课老师,弗洛·艾蒙。
其实弗洛这个时间出现在图书馆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这些法师们老是折样,彻夜不眠地研究什么魔法典籍,所以帕雷沙也只是礼貌性地随口问一下罢了。不过虽然老师这个时间没睡泡在图书馆里不奇怪,能抽出时间来找自己就是件很奇怪的事了。帕雷沙看书的地方是个很偏的隔间,平时鲜少有人会来造访。而让一个沉浸在自己学问里的魔法师离开他的书本老远跑来找一个学生,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弗洛并没有立刻回话,一双灰色的眼睛直直盯着帕雷沙,一声不响。帕雷沙呆了一下,他不自然地站直身体,隐隐觉得他的老师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帕雷沙试图说点什么打破这个僵局,他注意到弗洛手里拿着本巨大的黑色图书,从封面上看大约是黑魔法一类的东西,这类东西很少允许人查阅,但弗洛老师是位相当高阶的法师,拥有这个权力,于是帕雷沙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
“弗洛老师,您是来这里查阅什么典籍的吗?”
这时的弗洛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帕雷沙奇怪地看着他。弗洛走近两步,轻轻把手中的书放到帕雷沙面前的书桌上,慢慢开口,“本来是的,帕雷沙,可是就在刚刚发生了一件事,所以我必须到这里来。”他看着自己学生年轻的脸庞上露出迷惑的神色,无奈地摇了摇头。“你真是个很乖的学生,帕雷沙,即使你并不会成为留名青史的那个最顶尖的法师——而这也只是因为你对魔法不够痴迷两已,你的天分是毋庸置疑的。你会成为艾蓝德迦家族出色的人才,这些年我看着你一步一步成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的未来将是确定的,成为一个大魔法师,一生光明。”
帕雷沙睁大一双蓝色的眼睛,他觉得有什么不对动。一向不喜言辞的弗洛老师竟然对他说这些,而且是在这三更半夜的时间,打断老师正在研究的大约是黑魔法之类很重要的事情,跑来一个学生面前对其人生和才能做点评!
“老师……”他试图插入说些什么,这样违反常识的事情让他感觉很怪异,可是他的话被弗洛打断了。老人擡起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浅灰色的眼睛盯着他,轻柔的声音里带着某种冰冷,缓慢却不容置疑地道:“但是,这一切该结束了,帕雷沙,很遗憾你无法这样走完你的一生了。”
他露出微笑,可是眼里的寒意让他的笑容虚假得像一种纯粹筋肉的抽动。“你就要死了,很抱歉要打断你风光顺利的一生,但我也没有办法。”
帕雷沙呆在那里,定定地着着站在他面前的弗洛,他张了张唇,发现自己并没能顺利地发出声音,他只好深呼吸一次,调整好自己,努力露出微笑,“您……在开什么玩笑吗?老师,您刚刚说……”
“我没有开玩笑,”弗洛冷淡地回答,灰眸中露出一丝怜悯,“虽然我并不喜欢你,但是我真的很遗憾必须这样结束你。”
他缓慢擡起手,帕雷沙看到他的嘴唇在慢慢蠕动,他知道他在念一个强大的,足以致自己于死地的攻击咒语,而他该逃走或反击,虽然这没什么用……但是他站在那里,动也动不了,他甚至还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拳头慢慢地攥紧又松开,思考和行动的能力在这时突然地回到了身体,“等一下!”他突然大声说,眼睛张得大大的,“您,您说,您说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无伦次,“您……要杀我?!为什么,您……我是艾蓝德迦家族的么子,你不可以这么做,我的家人们会杀了你的……你,你一直依仗艾蓝德迦家族,我知道!你不能恩将仇报……”
对面灰色的眼睛仍怜悯而不为所动地看着他,写着只要他妄动一步就置他于死地的危险光彩。冰冷的嘴唇缓缓张开,“我必须这么做,帕雷沙,否则我将丢掉性命,我可以杀了你并且很好地活下去,你的家人已经不会来找我的麻烦了……”
“不会的!”帕霄沙用力摇头,“他们会找到你,杀了你,如果你杀了我的话!我是艾蓝德迦的儿子,他们不会放任我被杀死……”
弗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还不明白吗,帕雷沙,你已经没有家人了,否则我不会也没有必要动手杀死你……他们已经死了,你的家族在政治的斗争中失去了权势和生存的权力,你什么都没有了,你将做为失势家族的后裔被杀死,拥有一个比平民人家风光一点的葬礼,你的人生到头了。”
他看着学徒惊骇的双眼,怜悯地看着他,“不过不用担心,你将很快会在冥界和你的家人相聚,下次记得不要转生在贵族之家了。不过既然你的一生早己是被确定的,不会再有任何的惊喜和未知,那么这么结束应该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帕雷沙僵硬地站在那里,某个事实像冰冷的泉水一样正慢慢把他的心浸透。他看到弗洛指尖已经有魔法的光芒在闪耀,他甚至看得出那是一个三级以上的黑魔法咒语,大约能让他死得无声无息,还可以把他死亡的罪名推到某些黑袍法师身上……
他非死不可。
当大脑里得到这个认识后帕雷沙反而平静下来,他迎向那正堆积着致命法术的指尖,“是谁?”
法师扬扬眉,对面年轻人的蓝眸盯着他,固执地问道,“毁灭我家族的,是谁?”
“帕德瓦帝家族,以后他们将是凡因最大的家族了。”弗洛无奈而冷漠地看着他,“我不得不这样,我无法反抗他们……你知道,我有我的家人,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是的,”帕雷沙露中一个笑容,俊美依然。“我记住了,我们家族的仇人。”
他闭上眼睛。
弗洛吸了口气,他似乎终于了解那些贵族为什么要斩草除根了,他一向以为他的这个学生只是个喜欢吃喝玩乐的贵族子弟罢了,但此时他眼中的仇恨却让他一阵心惊,那是一种冷却的,迅速深入了骨髓和灵魂的恨意,帕德瓦帝家族的坚持确实有他们的道理。他默念着咒语,还剩最后一个小段,然后眼前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将失去他年轻的生命,投入冥王的怀抱。政治斗争就这样子。
…………
帕雷沙睁开眼睛。
眼前是弗洛僵硬的身体,胸前捅出一截带血的剑尖。他的身体慢慢软下去,背后露出一个黑发年轻人英俊的脸孔。
帕雷沙静静盯着对面的恋人,他想他还不能确切知道刚才都发生了些什么。他听到自己发出的近乎呻吟的声音,“凯森……”
“我的剑第一次真正杀人,”凯森苦笑,“竟然是从背后杀死一个法师。”
周围静默下来,凯森盯着金发的情人,黑色的眼睛露出复杂的情愫,仿佛第一次看见他一般认真。
“凯森……”帕雷沙盯着他,用微弱的声音道,“我的家人……”
凯森在那双近乎执拗的蓝眸下张了张唇,扭开视线,用甚至有点心虚般低沉的声音答道,“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艾蓝德迦家族刚才发生火灾,据说是有黑魔法集团挟怨报复……我想进去救人,可是……火场里一个生还者都没有……全是尸体,周围没有一个人肯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人救火。我想所有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们只是看着……我很害怕,我怕你会出什么事,所以就连忙赶过来了……”
“全都……死了吗?”
这巨大的图书馆,城市般的庞大,坟墓般的安静,外面发生天大的事它总是巍然不动,肃重静谥,万年来皆是如此。所以,在此攻读的他甚至什么动静都不知道!
“帕雷,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我很冷静……”帕雷沙慢慢跪倒在地,轻声道,“我的家人全都死了,全都死了,只剩我一个……是吗……”
“帕雷……”凯森蹲下身,不知所措地拥紧他,用颤抖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却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对于半生都是风平浪静,养尊处优的他们,这样在一瞬间发生的巨大恐怖的打击是只存在于小说中的事情。他完全无法应对,他不了解。他只能用尽全力地拥住情人,把头埋进他的金发,感受他心碎般的痛苦。
“别这样,别这样帕雷,你别吓我……”凯森拥紧他手足无措地道。他很害怕,那个人那样虚弱绝望的样子,让他的心猛烈地抽痛起来,几乎无法呼吸。
从那么久那么久以前开始他就知道眼前的男子能多么轻易地撕裂他的心。他的哭泣和笑容能多么轻易地牵动他的每一根神经,即使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的爱情。可是他知道,那个人的痛苦总是会那么多倍地加诸在自己身上,那种看到他悲伤自己却会痛得不能呼吸感觉……
近乎窒息的静默。
“……我要杀了他们,”一个平静的声音说,带着绝望和死气,“帕德瓦帝家族,我要杀了他们所有的人。”
然后怀中的人便晕了过去。
凯森小心地把怀中的人在石床上放好,周围冷森的交气让他打了一个寒战。地窖的温度总是这样,因为怕帕雷沙会觉得冷凯森还特地拿来了好几床厚重的毯子,可是他仍不觉得醒来的帕雷沙会觉得暖和。
青白色的魔法光线冷冷地照亮阴冷的地道,石制的顶子有古老优雅的花纹,大约因为地壳的移动有龟裂的痕迹,现在已经没人使用这些了,整个空间仿佛从历史书中搬出来的一般不真实。
这个地窖是凯森和帕雷沙以前发现的。帝都的大图书馆甚至有着比这个王国更为悠久的历史,这里地道纵横交错,两个大男孩曾经都很热衷于做类似的寻找,当然大部分的地道都有官方的记录,而这个无人发现的地方却是两人小小的秘密基地。这里仿佛沉寂着延伸至神话时代时历史的气息,凝重安静,所以在刚刚发现后的欣喜过后,两个好动的年轻人并不太愿意来到这里。
地道有两条出路,一条不知通向哪里,已然塌陷,另一端通向城东的乱葬岗,即使偷溜出城也绝不会愿意选择的地点。可是现在的确是很好的藏身地。
凯森已经在这里转了好几个时辰了,他从没在这里呆得这么久过,心里乱得像有一大群蚂蚁在爬一样,他该怎样面对帕雷沙,怎样劝慰他?在他遭遇到这样的事以后,那样的悲伤和痛苦以后……一想到这些他就觉得无助起来,只能一个劲地打着转儿。
这时他感到身边的人颤了一下,醒了过来。
“冷吗?要不要再加一床毯子?”凯森连忙冲遇去问道,他还是觉得毯子太薄了。恋人转过头,看着他,表情茫然。
“这里是哪里?”他虚弱地问。
“哦,你不记得了吗?这是那时我们发现的地窖啊!”凯森努力露出轻松地笑容道,“这里环境很不错呢,安静又隐蔽……”
帕雷沙突然闭上眼睛,那瞬间他的表情仿佛被刀子割下去一般痛苦地扭曲起来。
“帕雷,你要不要紧?”凯森连忙搂住他的肩膀,一脸内疚和无措。“我只是想外面有人在找你,这里比较安全……”
帕雷沙轻轻蜷起身体,不再说话。凯森无助地看着他,即使过了那么久,即使想了一堆安慰的词句,此时却发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时恋人轻轻开口,“……凯森,他们……他们是不是还有可能没死……”闷闷的带着哭腔的声音,用很小心翼翼的语气说出,凯森觉得自己声音大一点就会打破这小小的希望。可是,他能说什么呢。
这种情况下,哪怕一点的希望都足以成为他的支援,而再一次绝望的打击却足以杀了他吧。
“帕雷,我很抱歉……”
“我不想听!”
对面的人大吼道,凯森觉得那像落入地狱前的挣扎,而把他推下去的那个就是自己。
窒息的沉默,连呼吸的空气都变得无比沉重。
“凯森,你先走吧,你今天不是要考试吗?”很久以后,对面的人轻轻地说,没有任何生气,游魂一般。
“可是……”他不放心他啊,而且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
“放心,我不会出去的……我不会让他们有找到和杀了我的机会,我至少要杀了他们再去死!”
“……”凯森犹疑一下,并没有再说什么,自己失踪太久只会更加引起怀疑,帕雷沙说的大约是气话,失去了亲人过度的悲伤会让人觉得了无生趣……也许过一阵子会好吧。时间总能治疗很多东西,这想法也让凯森觉得安心了一些。
叹了口气,拥抱了他一下离去。没有去看阴暗地窖中那双幽暗双眸流露出的,静默的恨意。
之后一个念头一直在凯森的脑中打着转,以后要怎么办?帕德瓦帝家族强大的势力是断不容许帕雷沙露面的,自己家族的力量远远不足以对抗那个庞大的家族,在政治的斗争中保护那个人。可他也不能让他永远住在地窖里……也许等风头过去了,他可以让他离开这个国家,到一个遥远的地方改名换姓地生活……他会去陪着他,其实家业的事也没什么,他是家族的第三个儿子,没有传宗接代的重任,而为了帕雷沙很多东西是值得放弃的……
隐隐觉得有种悲壮的感觉,那种奇妙的坚定相随的愿望几乎不加思索地决定了下来。对那个人的感觉真的比自己想象的深得多呢。他希望他可以在这些天,和以后的无数年能每天陪在帕雷沙的身边,安慰他,然后给他幸福的生活。那个人只有自己可以依靠了,不是吗?
凯森顺利地通过了老师关于旷课的追问,可从那时起他脑袋里却满满地装着另一个人。他不要紧吧,不会做什么俊事吧?没有我在身边……他会怎么样一个人品尝心脏撕裂般的痛楚,独自饮泣呢?这些想法让他一刻钟也呆不住,课一结束就几乎是跑着去了大图书馆,小心甩掉跟踪的秘探,果然,那些人是想斩草除根的。
回去时那个人并有虚弱地躺在石床上,他站在地道的出口不远处,楞榜地看着一个地方,薄衣轻扬,像个幽魂一般苍白。对面躺着弗洛僵硬的尸体。鲜血被厚重的法师袍吸收,已经凝固,因为地道阴冷通风的空气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
凯森跑过去,扶住帕雷沙,好像他是个一碰就会碎的瓷娃娃。看着那具尸体,不好意思地说,“我实在不知道该把它放在哪里,所以一并带来了……当时外面都是找你的势力,你晕过去了,我又不能把他的尸体放在那里不理……我很快会处理掉……”
“没有关系,”恋人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叹了口气,“他的尸体一出现就会被发现吧……就放在这儿吧。反正也不碍事。”他慢慢地转过身,几乎是木然地往回走去。凯森担心地看着他,却又无何奈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然后,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在那双固执的蓝色眼睛下,凯森悲哀地摇着头,随时准备随着安慰恋人可能出现的失控甚至歇斯底里,“魔法师们已经通过身份的魔法检测了,除了你……艾德迦蓝家,甚至旁系支族,都没有生还者了……”
出乎意料地,那个人地表情如此平静。却如死灰般让他心惊,俊美的面颊扯出一丝毫无温度的微笑,“我早该知道的……”
“帕雷……”凯森紧张抱紧他,语调无比的温柔与悲伤,“如果你想哭就哭吧……”他这样让他害怕啊。
可是那个人在他怀里颤抖着,抽搐着,却始终没有哭出来。
为了不引人怀疑,凯森很快要回到看似正常的生活中,可是他知道他的生活,永远不可能正常了。那个住在地下的人永远牵扯着他的心,牵得无论在做什么时都痛痛的,七魂不见了六魄。
再一次回到地窖看帕雷沙时他手边多了一本书。黑色封面,巨大厚重的书本。帕雷沙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封面,蓝色的眼睛依然除了迷茫并没有焦距。听到凯森的疑问,只是淡淡回答道,“哦,是弗洛老师身边的。”
凯森这才想起自己搬运弗洛身体时连同拿起了他身边的巨大书本,于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样的时候也许手边有本魔法书对帕雷沙也好吧……
也许时间能医治一些东西,凯森又一次回来时,帕雷沙终于平静了一点——他正静静地在魔法清冷的光线下看一本书。有点事做总是让人安心,凯森这样想,他走过去,把食物,水,还有一些日常用品放下,轻轻凑近他的恋人。
感觉到他的靠近,帕雷沙放在陈旧羊皮纸上的修长手指轻轻一颤,他没有擡起,他的语调平静的近乎冷森,却有一种难以撼动的决绝。
“凯森,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什么?”凯森呆了一下,帕雷沙依然没有擡头,魔法青白的灯光下他的金发发出诡异的颜色,凯森想大约是自己的错觉,他甩了甩头,然后他听到一个很久以来他都怀疑并不是帕雷沙声音的森冷语调说:“我要杀了他们所有的人,一个不留。”
“帕雷?”
“你知道,帕德瓦帝家的势力,这个国家几乎等于是他们的,凭我一己之力,根本不可能报得了仇。而现在,我找到了方法。”帕雷沙擡起头,仍是他的金发恋人,俊美的脸庞上染满了悲伤和仇恨,浅蓝色的眼睛有种动人心魄的震撼力。
“我要学习黑魔法,这样可以使我的魔法迅速增长,我就可以杀了他们!”
“帕雷,你不要冲动!天,黑魔法,你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那是被神诅咒的啊,在这大陆没有存在之地,那样你永远只能生活在黑暗里!”这太可怕了!——凡因国对黑魔法的管制极严,对于凯森这类年轻人来说,任何和那个词扯上边儿的行为都就属于天地不容的事情行列!那个人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无所谓,只要能杀了那些人,为我的家人报仇。”帕雷沙的声音轻柔而冰冷,他却无法从里面找到任何情绪的空隙和感情。
“……可足他们也不会愿意你这么做的!”
“不要传达已经死亡的人的意志,我只思考使我活下去的理由!”
“可是……可是黑魔法想要学成也不是一朝一夕啊,这不值得你冒这个险,也不会有助于你的复仇!”
“有。”那个人冷冷地说,不为所动,精致却苍白的脸蛋像个没有感情的瓷娃娃,难以撼动的冷森,“死灵魔法。”
“什么?可是,可是那个魔法不是……不行!绝对不行!那是自古以来就被封印的邪恶法术啊!那法术会很大程度地损伤人的精神力,让人变得混混沌沌,是以灵魂换取力量的邪恶法术啊!”
“可是只有它是最快提高力量的方法!”
“不可能!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好想……再说那种法术早就被封存了,你怎么可能找到……啊……”他惊恐地看着帕雷沙面前被摊开的黑皮书。
帕雷沙露出一个笑容,他的笑容干涩没有一丝温度,“弗洛老师在研究这个黑魔法,他可真是个一心求知的魔法师……”
“帕雷……”在那坚定的目光下,自己双唇吐出的话语虚弱又无力,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他清楚地知道。
“凯森,”帕雷慢慢站起身,浅蓝的眼睛里有难以抑制的悲哀,温暖的身躯轻轻抱住他,“让我学习死灵魔祛,只有这样我才活得下去……”
凯森茫然地张大眼睛,张开手臂搂住恋人的身体,没有说话。那纤瘦的身体在他怀里无声地颤抖。
他悲伤地看着他。无论发生什么,我只想保护你而已,我能直保护你吧……
也许过些日子,悲伤会减轻,当他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可怕的事后,他会选择放弃的……凯森自我安慰地想,慢慢地点了点头。
于是,帕雷沙开始了死灵魔法的修习。
死灵魔法是从远古留传下来的一种魔法,甚至在黑暗魔法中它的邪恶都是首屈一指,而且,它有一项很特别的特点,可以快速获得强大的力量。
当然这世本并没有可以不劳而获的事,这些在魔法的修习上表现得尤其明显。法师们的法力总是和他们的年龄成正比,这点上黑魔法和白魔法并没有区别,从无例外,但是想快速获得强大的力量也不是没有可能,方法就是一一付出相应的代价。
而死灵法术为修习它的法师们提供了一个这样的方法。这世上总是得到一些,便得付出一些。
修习这种法术心中必须积累下了强烈的怨恨憎恶等负面情绪,据说那邪恶的法术是以这种负面的情绪为食,愤怒、憎恨、嫉妒、恐惧……仿佛是活的一般,活生生地,汲取着修习者的精神力量,一点一点壮大。进而,侵犯修习者的灵魂。
传说中死灵法术对于精神的摧残性极强,自古以来为数不多的死灵法师在大多数时间里都是神志不清,疯疯颠颠,善恶不分。空拥有一身强大的力量,却有着一个残缺不全的灵魂。据说,这就是拥有力量所付出的代价。
凯森觉得帕雷沙对法术颇有天份,这从他能在考试前一个星期的突撃就可以通过期末考而且颇为不俗的战绩看得出来,他能快速记住各种咒语,而且对那些奇妙字元之间特殊的联系很是敏感。
凯森通过家族的势力总能很神通广大地搞到一些被禁止的黑法术药材,他把它们给帕雷沙时的眼神总是担心无奈的,这可是违禁的东西啊,可是帕雷沙却总是装做看不到。但他知道,他也在痛苦。
骨粉的磨制,死灵的粹炼,血精的提取,怨恨凄厉号叫的分辨,地xue的气息,埋骨的场所,药粉的调制一一那是因为怨憎和痛苫所产生力量和一定媒介的调和,生生不息,永世痛苦的魂灵。
这些是凯森所不能了解的,恐惧的和害怕的,他每次看到帕雷沙坐在石桌前学习时,总会无比担心。
他……真的要做这些吗?那是见不得光的黑暗法术,将是他一生中永不能抹去的污点。可是,他的目光虽有惊惧却无比坚定,他不准备回头。
“帕雷,这是什么?”这天来陪帕雷沙的凯森奇怪地问,那是一团小小的青光,悬空停留在黑色石桌的桌角,周围的阴戾之气让他有点心寒。帕雷沙头也没擡,“哦,一些死人的灵魂,我收集到的,这地道里有不少。生前的痛苦可以让死灵产生相当大的能量。”
凯森张大眼睛,他那个开朗善良的恋人……在用这么平静的语调说些什么啊!幽暗的石桌上,帕雷沙纤细白晰的手指慢慢攥成拳头,金发颤了一颤,露出一个轻微的笑容,“什么事只要做了第一步,就会发现那并不如你想象般的困难。”
“帕雷……别做那些了,”凯森好容易才挤出几个字,这些天他一直在考虑着这些,“你不适合做这些……以后平静地生活不好吗?你……你应该是生活在光明和快乐之中,被神所眷赖的神之子,而不是……躲在这阴暗邪恶的地下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我怎么能放弃!”帕雷沙绝望地大吼,纤细的手指揪紧金色的发丝,表情像有无数只老鼠疯狂啮咬他的心赃一般痛苦。“忘记我家七十一口的人命吗?!我的母亲怀孕了!我的妹妹……她才七岁,她才七岁啊!我之前明明还那么幸福的!可是我的家人全死了,全死了!一个不留!我甚至什么都没来得及做!!我绝不会放过那些人,绝对不会!”
第一次的爆发。纤细的手指神经质地痉挛着,凯森想去扶住他,可是那一刻他完全被震摄,那样的悲伤与痛苦……是他永远不能了解的……能让人疯狂的疼痛吧……
他看到帕雷沙努力扶住石桌在安定下来,一双蓝眸里充斥的恨意让凯森心中发冷。他咬了咬唇,是的,他无权说什么,他不了解他的痛苦,突然失去了所有的痛苦……
帕雷沙慢慢站起身,走近凯森,紧紧抱住他。温暖柔软的身躯,却攒着凄绝哀凉的语调,“抱……抱我好吗?我很害怕……我很害怕……”
凯森用力抱紧他,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吧。他想保护他,让他不要这样……痛苦哭泣……
时间的沙漏细细流过,法术在一步一步,变得更加残酷。
凯森急冲冲地跑回地窖,那里现在简直像他的家一样,地道依然黝深黑暗,沉窒安静,可是却无比熟悉……他愣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又想不起来,他停住脚步,回过头……弗洛的尸体,不见了。凯森觉得有种奇妙的寒意在慢慢顺着脚心渗上来,他慌张地跑到尽头的石室里,然后让他大吃一惊的是,他年轻的恋人并不在地窖内!不过他很快安心了下来,那人白袍的影子出现在了地道的另一端。
“你去哪里了?”凯森急忙迎上去,劈头盖脸地大叫道,“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危险吗?帕德瓦帝家族出动了所有的密探在找你!”
帕雷沙看着他担心的表情笑了笑,也许是错觉,凯森觉得他的笑容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忧虑,还有……那双眼睛里,也许只有身为最亲密恋人的他才能发现的,不安与惊惧。
“怎么了?”他担心地问,帕雷沙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他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拎了一个灰色的大袋子,有些突出的部分,应该是比较零散的东西,正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帕雷沙丢下手中的东西,走过去轻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凯森一样回吻了他。“收集了一些法术的药材。”他这么说着,坐到床边,“放心,我晓得保护自己。倒是你,三天没有来了呢。”孩子气地撇了撇,凯森笑起来,走过去搂着他,“家里有一点事……过阵子那些家伙应该会松懈下来,他们大概以为你死了,对不起,我会尽量抽时间出来……”
“我不是在生气,”怀中的人柔和地笑了,伸出手,“抱紧我,凯森……”
年轻的恋人在幽暗的地xue紧紧拥抱在一起,爱意与温暖足以化解地道里的阴寒。可凯森敏锐地感到怀中的人冰凉躯体那神经质地颤抖,和在他怀中喃喃地低语,“我很害怡……我很害怕,凯森……”
“帕雷,如果你觉得害怕可以不要再做这种事……我们离开这个国家去过平静的生活,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凯森无比急切地说,帕雷沙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把脸埋在他怀里,专心地涉取他的气息。就这样静静拥抱,很长时间。弗洛老师的事……凯森考虑了一下,却没有问出口。
那以后帕雷沙仿佛喜欢上了拥抱凯森的动作,凯森来时他有时会放下手中的书本,让他静静地抱着自己,一句话也不说,幽冷地浅蓝色的眼睛只是静静地望着某个角落,茫然而无助,有时凯森甚至觉得他会哭出来,可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他,温暖他冰冷的躯体。
这几天帕雷沙话多了起来,虽然对凯森,恋人终于肯多说一些话是件好事,可是说话的内容,却让他无措起来。
“你知道吗,凯森……父亲那个人他的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呢,他觉得随便流露情绪是不好的行为……可是我知道,他的眼睛却会在看着我时不自觉地微笑,而且他只会在我不听话惹祸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丢掉他一直自诩得不得了的风度!”
“我母亲……他们都说她是帝都最有风度的美人呢!她无论到哪里总是优雅端庄的样子,每一寸皮肤都要经精心保养,天天洗牛奶浴,有一次引来不少蝴蝶和蜜蜂……呵呵,甚至还有蚂蚁!可是……她会在我发烧时不眠不休在我身边守上三天,我醒来时看到她差一点没认出来,她脸上带着深深的眼圈,皮肤因为熬夜松驰了下来……可是看到我醒来时她的笑容却比天上的星星都耀眼,那时我想,这就是我的母亲,真是让人骄傲……”
“母亲一点也不想怀孕,她怕对她身材有影响……可是她很爱父亲,父亲一直想再要一个孩子,所以她虽然不停抱怨和敲诈了父亲三个月,可她还是决定再要一个孩子……医生说是个弟弟,虽然老说不想要,可是我知道母亲那时笑得好幸福……我们所有的人,都恨不得给那个没出生的孩子世界上所有的幸福……可是,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来到人世,看一看那爱着他的家人们的笑脸……”
“还有我大哥,他在剑士里很有名吧,挺受女孩子欢迎的样子呢,老是会摆出大哥的样子跟我讲老土的人生道理,可是谁不知道他私底下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过奇怪的是他所有成缜都很好,很遵守学校的规定……可是却会因为我被人欺负跑去找人打群架,一对二十的单挑,结果被关了三天的禁闭。虽然努力在我面前装成一幅满不在乎的模样,其实我知道他为丢掉那个全优的成绩心疼得不得了。”
“我妹妹……她才只有七岁,有着耀眼漂亮的金发,他们说她长大后一定是个超级美女。可是她的梦想却是成为牧师,想做一个可以拯救别人,最重要的是成为一个众星捧月公主一般的人,可她好像不太理解牧师代表的意义。但每天都会很孩子气地洁净身心,向上天祈祷,坚定得不得了……”
凯森恐惧地感到怀中柔软的躯体开始颤抖,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可那恶毒怨恨的语调让他打从心底发寒!
“可是他们都死了!曾经活生生的人,被刀子,被魔法,变成什么也不知道的尸体,然后放在火里,烧成残缺不全的黑色肉块……为了那些家伙的权势和欲望变成一堆死肉……”
“帕雷,不要再想了!”凯森连忙抱紧他,清楚地感到那个人的情绪正在失控。
“我要杀了他们,全部杀了……他们毁了我的一切,让我现在只能像老鼠一样生活在地窖里,学习背德的魔法,成为只能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所有爱我的人都不在了……”
怨恨和杀气霎时迷弥在地窖沉寂的每一寸空间……那刻凯森心底的恐惧突然一发不可收拾,仿佛某种黑色的物质迅速占领了他所有的神经!那一刻他仿佛摸到了恋人某种情绪的角落,让人进乎疯狂的恨,和绝望。
这样的话题让凯森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要断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在这时候说这些……他应该努力忘记啊,为什么偏偏不停地提起,甚至很以前的事,很个细节都记得清晰得让他害怕。
“帕雷,你不要再回忆以前的事了……那只会让你更痛苦啊。”后来终于忍不住劝他,那是恋人苦笑一下,“我也不想,可是最近那些东西不停出现在脑袋里,清楚得不得了,想不想都不行……”
而那曾经温馨的回忆到后来都无一例外地变成近乎疯狂的恨!
凯森呆在那里,他直觉有什么不对劲,可是脑袋里某种理智的线阻止着他的细细追究。恐惧像蛇一般啮咬着他的神经,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