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2 / 2)
哪承想,裴丞陵突然说:“玉娘,大内宫城的局势我很清醒,我也明晓自己到底该是什么样的一种站位,我不可能会做出悖逆你教育理念的时,玉娘尽管放心好了。”
在一掬昏暗光线的掩罩之下,宋枕玉徐缓地瞠住了双眸,偏了偏视线,一错不错地望定裴丞陵的轮廓,光如一只细腻的工笔,匀缓地描摹着他的轮廓,投显出了一种近似于山川沟壑的轮廓。
宋枕玉微微地怔然了一番,俄延少顷,反应了过来,说道:“从昨夜伊始,京中一直有你投奔段党的传闻流出来,我一直提心吊胆的。”
宋枕玉的话辞说得非常含蓄,但裴丞陵到底还是听出了一丝潜在的端倪,他拂袖抻腕,扳正宋枕玉的面容,一顺不顺地凝视她:“玉娘可是在忧虑我投奔段知枢,我可能助纣为虐,让段知枢得逞?”
裴丞陵说这番话的时候,两人凑得极近,面容近在咫尺,彼此的鼻翼姑且仅有一纸之隔,喷薄而出的吐息,灼热而滚烈,俨似两团交织在一起的热焰,似乎只消再填几把干柴进去,这两处爝火,便是能够呈漫天燎原之势,
少年仿佛快要触碰上宋枕玉的唇畔。
宋枕玉视线下撤,凝眸深望而去,发现少年的喉结显著地上下滚动了一番。
在烛火的照彻之下,少年的喉结轮廓分外儆醒夺目。
宋枕玉能感受到裴丞陵的体温在徐徐上升,他劲韧的胸口严丝合缝锢着她,她能明显地感受到他心口的起伏,心口并不如平时那般舒缓,目下是变得时缓时急。
宋枕玉定了定神,以为裴丞陵会俯近,但他一直维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吐息喷薄在她的肌肤上,但那实质性的触感,倒是一直不曾真正坠落。
这也就是说,裴丞陵一直维持着该有的尺度,不曾有实质性的逾矩。
宋枕玉一直都有一种面对未知情状时的心理负担,但见裴丞陵一直谆谆守礼,她心中没来由地纾下一口气,还好,裴丞陵没有真正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否则的话,她真的无法面对他了。
宋枕玉郑重其事地说:“我确乎有这般想过,但最后,我选择相信世子爷。”
裴丞陵怔了一下。
宋枕玉偏了偏螓首,温声道:“世子爷做了什么主张,或是做出什么选择,其实我都没有权力去多加干涉,但据我对世子爷的了解,我相信世子爷心有丘壑,不论你做什么,我都尊重并支持。”
宋枕玉道:“世子爷要站队哪一方,具体的筹谋其实也不太方便话与我知罢?毕竟此间牵涉利益众多,我也一个女子家,其实也不方便知悉太多,否则的话,会给世子爷造成困扰,不是吗?”
宋枕玉把该说的话都说了,这教裴丞陵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甚或是,宋枕玉主动替裴丞陵解决了两难的境地。
本来他在纠结要不要对宋枕玉坦诚,但宋枕玉说她表示理解,不需要他说任何事。
这不符合裴丞陵预设之中的局面。
不知为何,他觉得宋枕玉太过于「善解人意」了,以至于在对话之中,生出了一丝畴昔所没有的疏离感与距离感。
裴丞陵已然品出了这一丝端倪,心中不由紧了一紧,凝声说道:“玉娘想知道殿试之事的话,我没什么不可说的,你现在想要知晓,那我现在便可以说予你听。”
宋枕玉摇了摇首,淡声道:“世子爷不必为了我,触犯东宫的利益。”
裴丞陵这一刻才知晓,原来宋枕玉什么都知道。
她是一个特别聪颖明慧的人,很多事情她其实都知道,但她从不显山露水。
这也为她的气质、她的身世、她的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哪怕在同一屋檐之下,相处了近一年的光景,他觉得自己仍旧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这个女子。
崔珩提出的「借尸还魂」之论,迄今还响彻在耳畔。
裴丞陵已经不在乎自己衷情的女子,到底是真实存在的人,还是一缕寄居的幽魂,他在乎的是,宋枕玉的心意。
还有,他非常好奇宋枕玉的过去。
宋枕玉到底历经过什么呢?
——那些她所经历过的一切,在她的灵魂之中沉淀下来,长成了她自身纹理的一部分,那是一段裴丞陵不曾参与过的生活。
裴丞陵眸色黯了一黯,浓黑秾纤的鸦睫之下,是风起云涌的贪嗔与心欲。
太想将宋枕玉早一些占为己有了。
但在时下还不是最合适的时机。
裴丞陵心中窃自决定了一桩事体。
他必须趁早铲除异己,铲除掉一切对宋枕玉不利的人和事。
不过,想到明天玉娘要来看他骑街,少年的心思顿时又活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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