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1 / 2)
【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宋枕玉道:“兹事体大,我自然是知晓的,世子爷提及了兹事。莫不是因为你目下所处置的那一桩公务,正是与「长安城易生火殛」一事休戚相关罢?”
裴丞陵闻罢,不禁莞尔道:“看看,玉娘果真也是知晓一些内情的,都不用我特地去说。”
宋枕玉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微微牵攥成了一个小拳头,小幅度地捶了一捶裴丞陵的肩膊:“不要贫嘴,我让你说,那你说便是。”
裴丞陵的眸色,显著地弯了一弯,狭长的眼褶像是教一枝细密的工笔勾勒得立体而分明,眼尾处溢出了一片琉璃般细碎的光华,秾纤细密的鸦黑睫羽,犹若月光之下起晕生雾的森林,纤薄的眼睑之下,是一双原石般邃黑的眼珠。
两枚眼珠,就像是两泉深水静潭,面积不大,仅倒映着宋枕玉一个人的窈窕纤影。
过了一晌,裴丞陵便是道:“昨日早朝廷议,我本是工部主事,原是无法与列位百官宰执一同参加宣武正殿的廷议,但工部尚书吩咐我去旁听,算是好生体验一回大内官廷的早朝,也能明里暗里知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模式。早朝之上,官家、太子具在,六部官员汇报自己的工作,工部刚汇报完近些时日的所办承的卒务,这时候,官家便是突然提及了一桩事体——”
话及此处,裴丞陵擡起了眸,一错不错地凝向宋枕玉,一字一顿地说道:“近些时日以来,长安城内是一片天干物燥的景致,东西两坊生发出了不少火殛之事,死伤众多,百姓叫苦连天,情状哀鸿遍野。官家提出了这一桩事体,便是殷切期盼着工部能为他解决这一桩心头大患。”
宋枕玉一副若有所思之色:“即使如此,那这一桩事体,合该是由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牵头负责,不该让你一个人负全责才是。”
宋枕玉淡视了一眼桌案之上堆砌如山的公务,“但是,我感觉世子爷是要全权负责官家所颁诏下来的卒务。是也不是?”
裴丞陵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细线,拂袖抻腕,很轻很轻地在宋枕玉的脑袋上方很轻很轻地摩挲着,他淡声温笑道:“嗯,裴二老爷委实十分倚重我,在朝廷之上道了一些话,迩后,官家便是将此重任委托予我,我临危受命,不得不承接。”
宋枕玉眼睫在稀薄的空气之中隐微地颤了一颤,假若阴阳怪气也能排姿论辈,裴丞陵绝对是连中三元的水准。
宋枕玉凝了凝眸心,指腹轻轻叩击着桌案的边缘位置,困惑地道:“世子爷方才也提到过了,这一场廷议之中,东宫太子也是在场的,既是如此,太子到底是如何表态的呢?”
裴丞陵沉思了好一会儿,适才说道:“前一段时日,我同玉娘提及过,在朝廷之上,我投奔的是段党,易言之,明面上,我是段知枢麾下的鹰犬,乃是效忠于他的,既是如此,我与太子算是朝堂知识的敌人了,太子亦是不会帮衬我左右,这一层表面关系的维护,不知玉娘可懂得此间的关窍?”
宋枕玉是一个顶聪明的人,当下便是听出了深层次的门道,她说:“也就是说,在百官宰执看来,世子爷与太子关系并不敦睦,你的站位是以段首相为首的阉党,而太子乃是自成一派,你们是呈一片水火不容的趋势。官家要将火殛一事委托予你,太子是因为彼此二人的立场和站位不同,才不施手劝说,这般做,不仅是做戏给百官宰执看,也是给段首相段知枢看的,是也不是?”
宋枕玉话音甫落,一只劲韧结实的、颇具骨感的大掌,伸至她的鬓角之上,很轻很轻地抚了一抚,头顶上方近前传了青年一阵和风细雨的嗓音,说道:“玉娘所言极是,若是当初我选择投奔太子,那么,今时今刻,这一份炙手的山芋,定是不会落在我此处,不论如何,太子都会照应我,但般行事的话,从长久的发展来看,并不利于太子祓除段知枢。因于此,从当时起,我便是向太子提了一议,说我假意站位于段党,示弱引虚。”
宋枕玉点了点首,说道:“段知枢并没有出席昨日的早朝廷议,显然是刻意为之,是暗中遣了眼线与安装,窥察着世子爷与太子之间的一举一动,是也不是?”
裴丞陵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细线,唇畔寥寥然地牵起了一丝浅浅的弧度:“正系如此。玉娘果然将这些局面看得非常通透。”
宋枕玉撚起了一枚小拳心,不轻不重地捶了裴丞陵一下,道:“少来。既然世子爷接过了这一份炙手的山芋,你是打算如何解决呢?”
裴丞陵信手平铺了一份雪白的生宣,执笔濡墨,一枝椽笔以恣睢之势,疾然一纵,少顷,长安城内东西两坊的轮廓,便是速速跃然纸上,明晰地出现在了宋枕玉的眼前。
裴丞陵没有一丝一毫的顿笔,粗略地绘摹完了长安城的轮廓,便是改换了朱笔,在东西两座市坊当中,圈出了几处地方。
宋枕玉的眸心,深深地凝了一凝,纳罕地问道:“用朱笔圈出的这些地方,是什么?”
裴丞陵道:“是火殛一事易生的地方,长安城短短一个月内,生发了长达七桩火殛案,照这般的频率,每四日,便是会生发一桩火殛之灾,我遣人仔细地去核查了一番东西两坊具体的地理环境,归结出了一些门道和规律出来,火殛虽频发,但大火的源头却是高度集中的,我用朱笔所圈出的这些地方,便是火殛一事易生的所在。”
宋枕玉闻言了然,“既然是寻觅出了源头,那世子爷可有想出哪些解决之道?”
宋枕玉其实觉得自己是在明知故问,但自己先前是说了自己并不知情,因于此,她只能一直故作不知情,装傻充愣到底。
这厢,裴丞陵已然是瞅出了一丝端倪,削薄的嘴唇勾抿出了一丝清浅的弧度,也就不戳穿宋枕玉了,当下平铺了另外一张墨纸,信手执着一枝椽笔,将他理想当中的那一种装置,细致地绘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