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2 / 2）

一时间，芦雪院的深院之中，姑且仅剩下了两位女子。

雨声潺潺，不辍地蹉跎着院外的桑树，

一个静身伫立，一个半卧在榻，两人之间相隔有半丈的距离。

朱氏苍白的面容上，渐然恢复了一丝血色，她罩掩着一身氅子，内衬镶棉垫衬的素衣，悉身皆裹得格外厚实，她双手支撑于床榻之上，清癯的手掩在了嘴唇唇畔，轻轻咳嗽了一声，道：“宋氏，你且先拣个杌凳告座。”

宋枕玉告了座后，主动问道：“朱夫人可还有什么要事相商？或是，身体有一些不适的地方？”

朱氏岑寂地望着宋枕玉，默了好一会儿，并没有应承她的问话，仅是堪堪岔开了此一些客套，另辟话炉，淡声说道：“烦请将我妆奁台下的一个紫色楠木缠金匣子拿出来。”

“……”宋枕玉不明就里，但仍旧依言照做。

朱氏接过了金匣子，揭了匣盖，从里头徐缓地掬起了一块玉牌，玉牌乃系由上好的和田暖玉精雕刻镯而成，上面的团花与缠枝精湛姣美，璜，玉璜之上，錾刻着一个瘦金样式的『裴』，悉身泛散着一片剔透的翡翠光泽。

在宋枕玉微惑的注视之中，朱氏将此物，不偏不倚地递呈至她的掌心腹地之上。

宋枕玉蓦觉自己的掌心腹地之上，覆落下了一片凉初透的物什，她后知后觉到了，心中渐渐地生出了一丝异样，淡声问道：“这是？……”

朱氏匀亭地静静吸了一口凉气，淡声解释道：“这是我在裴家掌持中馈的牌符，而今，我将其禅让予你，以作酬谢。”

宋枕玉闻言，一直横悬着的心弦，此一刻悄然松弛开了去，她并没有接过这个牌符，反而将其推拒了回去，将其置放入那一个金匣子之中。

朱氏眸底显著地生出了一丝异色，道：“此则中馈之权，不是你一直祈盼得到的么？目下，我对你宋氏是心服口服，我甘愿将中馈之权，禅让予你，你的目的也达到了，不是么？”

宋枕玉越是听下去，越是觉得不太对味，原是疏淡的嗓音，此一刻淡寂了几分，她说道：“二夫人，你是不是误解了什么？”

她淡扫了玉牌一眼，淡淡地抿唇而笑，眸底亦是含笑，但这一抹笑意丝毫不达眸底。

朱氏目睹此状，寒沁沁地敛起了眼眸，嗤了一声，说道：“你此番救我，助我生下子嗣，不就是想要让我感激你么？宋氏，那现在你的目的真正达到了，你保我母子平安，那我也非狼心狗吠之辈，你的恩情，我定当涌泉相报。“

朱氏直直的盯着宋枕玉，将金匣子之中的玉牌拿了出来，一举塞于宋枕玉的掌心腹地里，“从今往后，我朱氏不会再同你多生抵牾，我对你心悦诚服，心甘情愿将另一半中馈禅让予你，毕竟，偌大的归义伯府之中，没有比你更为合衬的人了。“

宋枕玉细致地听完朱氏所述之语，眸底出现了一丝荒唐之色，她静默了好一会儿，适才说道：“你错了，且大错特错。”

朱氏蹙了蹙眉心，没料到宋枕玉竟然会是这般回馈，道：“你是何意？”

宋枕玉修长纤细的指腹，轻轻扣在桌案的边缘，奏出了一阵颇有节律的声响。

她字斟句酌了好一番，俄延少顷，适才解释道：

“其一，我救你，并非是以长房填房的身份来救，而是以一个女子，女子之间互帮互助，不是再寻常不过的么？换作是其他人，我同样会施予援手。“

“其二，我救你，从未想过要你的报答，我也更不需要你将中馈之权禅让予我。我此前亦是明确地提到过了，我对所谓的权势并不感兴趣，更不善于掌持府邸之中的繁冗事物，而这些，你是比我更善于应对，不是么？畴昔老夫人将府邸内泰半中馈之权托付予我，我亦是未曾接受，因为我很清楚，我从不善于此，也从未对权势有过一丝一毫的野心。”

朱氏张了张嘴唇，原是想要说什么，但囿于什么，最终没有道出口。

倒是宋枕玉嗅出了一丝端倪：“二夫人方才想要说什么，不妨直说道来。”

朱氏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一番踯躅与纠结之后，她说：“宋氏，我有时候根本看不透你，我处处针对你，挤兑你，编排你，甚至还要将你发卖……我对你委实是称不上友善的，但你此番，却是救了我一遭，将我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话及此处，朱氏悄然红了眼眶，“如果你不接受这个中馈之权，我反而是自己过不了这一关的了。”

宋枕玉听明白了朱氏的意思，她道：“报恩的事，往后再议罢，二夫人且先将身子骨养好。”

下一息，外间传了柴溪的声音：“世子爷和其他老爷们，一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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