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2 / 2）

不去考据的话，裴丞陵恐怕永远都难以发现，原来，宋枕玉所说的话，很多其实是不存在的。

更精确而言，是她所说的这些人和事，并不存在于这个朝代之中。

她口中的家乡，并不是他踏足过的江南，而是在另外一个更为遥远的地方。

那个更为遥远的地方，到底在何处，裴丞陵并不知情。

他一直坚信宋枕玉没有死，她只不过是回到了她真正的故乡而已。

至于她何时会从她的故乡回到大文朝，回至她曾经生活过的长安吗？

裴丞陵完全不敢确定。

所以，在下半年，他请了长安城白马寺、伽蓝寺资历最长的圣僧，祈求他们能指点迷津。

那些圣僧，无一例外地，给他同一个答案——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天下红粉知多少，莫做痴汉欲强求」。

这一首诗，完全不难理解。

迻译成大白话，就是，「该有的你命里一定会有，不该有的你也强求不来。天底下好的女子有很多，不要做无谓的痴情汉。」

再说的直白一些，就是，宋氏与他再没什么缘分的了，让他放弃我执，另觅良配。

裴丞陵根本听不得这些。

他的执念已经太深了，根本治不好的了，他这一生这一世，不可能放弃我执。

他生是宋枕玉的人，死是宋枕玉的鬼。

那些圣僧再不能给出什么好的提议来。

只有一位在破庙里洒扫庭除的白髯老者，说：“时候还未到。”

裴丞陵心中生出了一丝浅浅的惑意，凝声问道：“何谓「时候还未到」？”

白髯老者淡淡一笑，说：“你和她是冬日初见，既是如此，你们在春雨如霖之时，再次相见。”

裴丞陵一听，整个人有些怔然，刚刚那位老者说什么？

说他会和宋枕玉再次相见？

裴丞陵止住了步履，想要细问究竟，但是，比及他追上前去时，那位洒扫庭除的白髯老者已经是杳然无踪了。

后来，裴丞陵才真正相信，这位老者所说的话，居然是真的。

他真的见到了宋枕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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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逐渐回拢，裴丞陵看着眼前的女子，暌违一年，她基本上倒没什么太大的变化，端的是人淡如菊。

只不过，现在相见的时候，她变得更加疏离了，情绪淡到几乎毫无起伏，她讲述她死遁的真相。

听到这些真相之后，裴丞陵心中出现了一丝极大的震动。

他以前有想过吗？

是有想过的。

他也一直在慢慢改正。

但宋枕玉直截了当地坦诚了她对他的看法，说这些事的时候，她语气格外平静，不像是批判，也不像是怨气，只不过是在叙述她的看法与一些事实。

裴丞陵没有生出愠气，他问：“原来我身上存在这么多的问题，为何玉娘以前在裴府的时候，不同我说呢？”

宋枕玉失笑，道：“我以前也有说过，但你没有听，或者是说，你认为你自己是对的，从而忽略了我的话。表面上，我们相处得很融洽，实质上，是你觉得我们很融洽，但我其实有些不舒服，我选择向下兼容。”

裴丞陵心中又有一块地方，轰然塌陷了下去，宋枕玉直击了问题的核心。

宋枕玉继续道：

“我们相处的时候，我经常做的事，就是陪你长大，我的注意力，都在你身上，我很少有自己独处的时间。再加上，我们之间的情感诉求不一致，你希望我时刻在你身边，陪伴你，但我希望，一天十二个时辰，至少有四分之一的时间，是属于我自己的，我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或者什么都不用干，躺着卧着看看云，或者看看书，不用太顾及旁人的感受，这样我就活得很松弛——

“但是，裴丞陵，你好像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你不问我喜欢过哪一种生活，你就希望我能待在裴府里，陪着你，是的，你可以让我衣食无忧了，但是我会活得不快乐，我可能会抑郁成疾，没到三十岁就病逝。”

在裴丞陵滞重的目光注视之下，宋枕玉一错不错地看着他：

“所以，我感到很疲惫。最后，我就离开了。”

宋枕玉淡淡地笑了一下，望着他说：“这一年，我想通了很多，也释怀了很多，我不再打算改变你，所以，为了自洽，我就选择了让我舒服的方式，比如，去岭南教书，这是我的教学理想，也是我人生的追求。”

“我不打算改变你，但我也希望，你不要试图改变我，我也希望，你不要再试图禁锢我的自由。可以吗？”

这里可能有些小虐，后面会慢慢甜起来哒~QV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