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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陆尚只好再向掌柜仔细打听一番商籍之事。
原来在大昭境内,凡以经商途径年盈利超过百两者,皆需到衙门改入商籍,商税按月缴纳,二十税一,比田税的三十税一略高一筹。
至于经商的范畴,那可就多了。
大至商会小至街边小贩,只要营收一高,除非躲躲藏藏不被发现,不然必少不得入了商籍,若因未入籍被人举报了,那除了需要补齐过往税收外,还将面临牢狱之灾。
福掌柜说:“若说完全没有办法,那也不至于,陆公子家中可有兄弟?”
待得了陆尚肯定的回答后,福掌柜说:“你可以选一亲近兄弟,将其从家中分出去,将他独一门入了商籍,你便可以他的名义行商,只需要每年给他一定的报酬就是。”
这种情况在许多地方都会出现,也是规避商籍带来的弊端的最好的方法。
虽说行商是比种庄稼赚得多,但这种年代,谁家不想出个读书人,万一一举高中,但凡能谋上个一官半职,那可就真是从此改头换面,跨身士族了。
福掌柜说的办法确无不可,但对陆尚而言,并不适合。
陆家能分家出去单开户籍的,也只有陆显一个,而他与陆显并无过多交情,且有王翠莲在中间挡着,真以他的名义经商,只怕到头来全是麻烦,还不知会出什么大篓子。
陆尚想了想又问:“那若是入了商籍,还能改回来吗?”
福掌柜皱着眉:“好像是有什么条例,但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总归不会是什么简单的法子,不然少东家如何会跟了母家的门户。”
“行,我再好好想想。”
陆尚说起这些天走访各村的收获,琢磨道:“我观杨家的肉鸭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观鹤楼不考虑恢复与他们的供应关系吗?”
福掌柜摇头:“话已经放出去了,断没有改口的道理,再说他家的鸭子好是好,总不是不可替代的,实在不行我们就去邻镇进货,与他们重拾合作是不可能的。”
“那好吧,还没问过您这边对肉鸭的要求?”
福掌柜想了想,索性去门口叫了小二,让他去准备一只避风塘鸭来,回来后又解释说:“店里还有几只鸭子,不过也是放了好些天了,没有现宰的新鲜,公子将就着尝尝。”
等待的时间里两人也没闲着,陆尚又说起蔬菜和鲜鱼的事,只可惜他们这的菜全是自己种的,从外面采购的成本再低,也不如自己种来得合算,陆尚只能无奈放弃。
就是这鱼——
福掌柜说:“我们这用鱼的菜不多,平日里就是直接在街上买,大批量的采买时用不到,也就是一些零散货。”
陆尚说:“那店里不考虑增加一些鱼羹鱼煲烤鱼什么的吗?”
福掌柜顿时乐了:“公子可真是每每都有新法子啊……说起来上回你给的那张卤菜方子我们试了,还别说,味道是真的好,比之前那家还要好,我们这才换上没几天,老主顾们都称道。”
“少东家说了,公子信任我们,给了我们方子,我们也不能叫你吃了亏,那方子的价值也不好估量,你看是一次性付给你三百两,还是按分销算,每卖出一份给你多少的利。”
陆尚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要说赚钱,肯定是拿分销最合适,只要观鹤楼在一天,那他就有源源不断的进帐,供给家里的花销不成问题。
但他还想着借观鹤楼打开生意的路子,原本他交出方子来,也没想着多赚钱,能跟观鹤楼的少东家讨个交情就够了。
思绪回转间,他很快就有了决断:“贵店□□我,愿意给我个机会,还提前付了货款,我也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那方子既是给了您和少东家,自然也就是你们的东西,福掌柜要是想买个安心,那就给我二十两罢,以后除了自家吃用,我肯定不会把方子说给第二个人。”
“那可不成那可不成!”话是这么说,福掌柜却是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可不能这么占便宜——”
陆尚又跟他推脱了两句,最后以五十两的价格将卤菜方子买断。
而这无疑又给了他新的赚钱思路:“不知福掌柜有没有时间,我请您吃一顿全鱼宴如何?”
“全鱼宴?”福掌柜反应过来,“就是公子刚才鱼羹烤鱼什么的?”
陆尚微微颔首:“正是。”
福掌柜笑道:“陆公子想请我吃全鱼宴是假,想叫我观鹤楼大批量购入鲜鱼才是真吧?”
陆尚弯了弯眉眼,但笑不语。
而福掌柜于这事上也不全是拒绝,若是陆尚做出的鱼真的味道不错,酒楼里添几道新菜也不成问题。
“那成,我就等公子消息了!”
“好,我和夫人正商量着搬到镇上来住,等过些日子定下来,新居乔迁之日,便是请福掌柜吃全鱼宴之时。”
福掌柜爽快应下。
正说着,避风塘鸭也好了,与之一齐送上来的,还有两壶清酒。
福掌柜亲自介绍:“观鹤楼的避风塘鸭以咸甜口调为主,鸭肉外酥里嫩,入口即化,满口留香,配以香葱细糖更添风味,为防腻口,我们还搭了清酒,小酌怡情。”
动筷之前,陆尚先敬了福掌柜一杯。
也不知为何,福掌柜很是受宠若惊,连连应下,又吩咐小二多准备一份,招牌和炒菜点心都备些,给陆尚带回去。
既是为了咨询对肉鸭品质要求而来,陆尚便仔细尝了这道招牌。
该说不说,不愧是观鹤楼做大做强的底气。
这鸭经多道工序处理后,全然没了自带的腥膻,而整只鸭子从内而外全被特制的调料浸透,香而不俗,滋味层层叠叠,自有妙处。
陆尚仔细品尝后,也稍稍摸出了店里肉鸭的区别。
这鸭子能做好,除了大厨的本事外,当然也离不开肉鸭本身的品质,店里的鸭肉三肥七瘦,正是足够多的油脂,才能经受住长时间的烤制,又将油脂完全浸润到瘦肉中。
卖给观鹤楼的鸭子不光要嫩,还要肥,更要肥得恰到好处。
福掌柜问:“陆公子可有想法了?”
陆尚擦去嘴边的油花:“晓得了,我大概是知道什么样的鸭子才能入了福掌柜和少东家的眼。”
“善!”福掌柜快意道。
酒过三巡,福掌柜眼中多了两分迷离。
他看着对面端坐的陆尚,忽然惋惜道:“可惜少东家回了府城,不然知道陆公子过来,一定要亲自来见您的。”
“怎么?”陆尚好奇。
福掌柜倾身往前凑了凑,低声道:“也不瞒您,我家少东家啊,虽是时时为家中生意奔波,可那心实在没放在生意上,少东家他啊,仍是想着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呢!”
“您上回只留了家乡,却不曾说过自己已成了秀才,少东家后来才得知,可是后悔得不行,只觉得错过了跟秀才讨教的机会。”
“还有您夫人……这话好像不该说,但少东家也没什么恶意,就是上次见夫人写得一手好字,心生钦佩罢了,现在看来,原来是秀才公的娘子,难怪颇有才学。”
陆尚听得好笑,再一次体会到了秀才身带来的便利。
福掌柜又说:“少东家说了,等下次跟您见面,一定要跟您好好请教,若您能指点他过了乡试,您就是他的大恩人,再生爹娘!”
“……”陆尚一下子不知接什么了。
眼看福掌柜还要絮叨,陆尚可不敢再坐,他忙说:“这样吧,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家里,福掌柜您看,今天要不就到这儿?”
“啊?这就走了啊?”福掌柜拍了拍额头,勉强清醒了几分。
他有些遗憾,但毕竟少东家不在,留着陆尚也没其他事。
他叫来小二,得知之前叫他准备的东西都好了,便也不多拦:”那这些菜公子带回去,也请夫人尝尝。”
陆尚道了谢,拎着食盒从观鹤楼离开。
办完观鹤楼的事,陆尚却还要去牙行一趟,打听打听这镇上出租或售卖的宅子。
镇上空置的宅子不少,但要找个处处可心的,那便要多费心了。
牙人问:“老爷是想租还是想买,心里价位几何?”
陆尚道:“租或者买倒是不定,价格也有调整的余地,我就是想找个治安好些的,位置也不错的,最好能有两三间房,再带个小院子。”
其实他还有更多要求,只是一次全说出来,只怕也叫牙行为难,倒不如挑出几个最重要的,余下的另外再说。
牙人了然:“那这样的话,我倒有四五处可以请老爷挑。”
“这其中一处是在临近郊外的地方,宅子大也清净,治安虽不如镇里,但雇上几个门房也就解决了……”
等牙人一一介绍后,陆尚又选了其中三个,亲自过去看了看。
最后他交付了三十文的定金,这样等下回再来,就还是这个牙人负责,有些好的宅院也会记着帮他留意。
牙人欢欢喜喜地送他离开:“那我就等老爷的好消息了!”
回去的路上,陆尚又特意去了上回买膏脂的铺子一趟,听说又上了新的东西,专门用来擦脸的。
新上的膏脂价格不便宜,小小一盒便要二两银子。
不过陆尚才用卤菜的方子换了五十两,二两一盒便二两罢,他不光买了,还一下子买了两盒。
而后便是街上的一些小食,专挑新奇的买。
陆尚也是最近才看出来的,姜婉宁于吃食上不挑,但更喜欢一些甜食,还有外观好看精致的,总能叫她欢喜几分。
陆尚买了一包酥糖,又买了两个用饴糖捏出的小玩意儿,最后便是一包裹满砂糖的甜果儿,就此收了手。
这些吃食全被他藏在了背篓最底下,还有从观鹤楼打包回去的两份点心,也被他另外拿了出来。
等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好,陆尚才出了塘镇,找到在老地方等着的庞大爷,上车等待回家。
庞大爷一看见他就高兴,便是他手里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食盒,也不如陆尚本人来得有吸引力。
归其原因嘛,自然还是为了他的宝贝小孙子。
牛车上没有旁人,陆尚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不知说起什么,庞大爷却是羡慕:“姜氏好啊,也是个会识字念书的,还能帮着陆秀才你教教孩子,不像我家,妇人只能干些杂活儿。”
陆尚心念一动:“庞大爷怎知阿宁识字的?”
“乖孙说的啊!”庞大爷坦然,“他说有回见了你媳妇儿写字,写得可流畅了,可比他厉害多了。”
虽然他也知道自家小孙孙会写的字不多,但姜婉宁能写得流畅,肯定不是只会三五十个。
陆尚试探道:“我有时也忙,要是叫阿宁教他们写写字……”
“应该的应该的。”庞大爷浑不在意,“反正就是识识字,谁教都一样。”要是他家有认字的,便是自己教都行。
不管怎么说,见了他这幅态度,陆尚松了一口气。
后面的庞大爷再问什么,他的回答也热情了。
庞大爷问:“我们村有两家也想送孩子来学几个字,陆秀才你看还能收下他们吗?”
“哎,不急不急,这事以后再说吧。”
庞大爷以为他是婉拒,虽是遗憾,但也没再纠缠。
等回到陆家村,正是傍晚开始做饭的时候。
庞大爷把牛车赶进了村子里,既是送陆尚,更是为了接庞亮。
今天一下午,两个孩子全沉浸在了《千字文》中,学得那是一个晕头转向、苦不堪言,出来时脑子都是蒙的。
可庞大爷见了他这幅模样,不光没责怪,反而更是高兴了:”哎呦这才对嘛,念书哪有不累的,你该感谢师娘,这么费心教你们……”
别管孩子高兴不高兴,反正家长是高兴了。
把这两家送走后,陆尚和姜婉宁也一起进了家。
院里有人,自然也是瞧见了他带回的许多东西,王翠莲坐在她房门口,眼珠子哧溜哧溜地转着,昨晚的三两银子还没还回去,眼看这又动了歪心思。
然而这一回,陆尚根本没往厨房去,手上的背上的,有一样算一样,全部带回了房里。
房门一关,外头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把从书肆领会来的纸和专门买给姜婉宁的东西放下后,又喊她过来看食盒:“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给你留下来。”
他又指了指旁边的背篓:“里面有酥糖和饴糖娃娃,从观鹤楼带的两碟点心也给你留下了,剩下的我便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自己来挑,等你挑好了再拿出去。”
姜婉宁被他说得满心欢喜,探头挑了挑,又留下一份糖渍樱桃肉。
陆尚笑她:“怎跟个小孩儿似的,光喜欢甜食,小心染了蛀牙,可有你后悔的。”
姜婉宁不理他,高高兴兴去拿了饴糖,面上的笑意根本掩不住。
等高兴完了,她才想起来:“这么多东西肯定花了不少钱吧,夫君是把观鹤楼的生意谈成了?”
“那倒没有,是上次给他们的卤菜方子,店里用着不错,就花钱买了下来,以后那方子就归他们了。”
“这是卖卤菜方子的五十两,路上买东西花了些,还剩下四十五两多,全给你,你收好。”
“再就是字帖的钱,黄老板看你写得实在好,涨了价格,改成一两银子一张,这次又给了四张纸,想改成一旬两张,要是有多的,另外给赏钱,你看着写就是,别伤了精神。”
“还有镇上的房子,我倒是看了几处,各有优劣,等晚上我再与你细说……”
这一趟下来,又是四十七两六钱进帐。
姜婉宁将它们小心收好,和银票放在一起,饶是这些钱比银票小很多,但毕竟是切切实实属于他们的,更叫人舒心。
至于书肆门口苦等代写书信的百姓,陆尚早些还记着,如今又是忘在了脑后,直到睡觉也没能想起来。
等陆尚和姜婉宁再出去,院里早坐了一群人。
大人们尚且表现得不明显,可小孩的眼睛全黏在了他手上的食盒上,陆耀祖吞了吞唾沫,大声问:“大哥你又带回什么好吃的了!”
陆尚扫了他一眼,想到他待姜婉宁的态度,冷笑一声:“有什么好吃的也没你的份,这是我带给你嫂嫂的,你问她愿意给你吃吗?”
“怎么就没有了……”陆耀祖不高兴地嘀咕着,抓着筷子在桌上叮叮咚咚敲个不停,偏又不敢真逞威风。
陆尚把食盒放在桌上,而马氏也把炒好的豆角端了上来。
她炒菜和姜婉宁可不一样,那是一点荤腥也没有,就连鸡蛋也不会放一个,一把豆角一把盐,那就是一道菜了。
还有两个素菜,也是一样的做法。
这几份菜一端上来,陆尚就全推到了陆耀祖跟前:“多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跟长辈顶撞嘛。”
他也不偏心,三碟菜两碟给了陆耀祖,一碟给了陆光宗。
他甚至贴心地去拿了馒头来,一人分两个,保管能吃得饱饱的。
这番举动下来,谁不说一句好大哥啊!
偏偏被区别对待的两人一点不觉得开心,只哭丧着脸,差点直接哭了出来。
陆尚招呼姜婉宁坐下,又喊了马氏等人落座,而后便是慢条斯理地把食盒里的菜端出来,每拿一道,都要在陆光宗和陆耀祖跟前转一圈,叫他们闻尽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