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姜婉宁看她的背影从附近消失,饶是满心怀疑,却也没有人能解答,只好定了定心,拿上剩余的纸和笔,带着大宝和庞亮回家去。
大宝揪着衣角:“姨姨,刚才那个人好眼熟呀……”
能知道姜婉宁是陆家买来的,多半是陆家村附近的人,便是大宝眼熟也属正常。
姜婉宁柔声安抚了几句,心里却意外不平坦。
而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转身后,不远处的胡同里走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女的就是刚才问话的那个,男的可不就是王翠莲的弟弟。
王占先一脸阴沉,无论是脸上还是露出的胳膊上全是淤青,走路时一瘸一拐,还有一只胳膊弯出不自然的弧度。
王董氏没了刚才的气焰,扶着王占先唯唯诺诺道:“刚刚那人,应该就是姐姐继子的媳妇儿……相公,你看她一个女人家都能把生意做得那么红火,陆家那个病秧子肯定也不差,他俩定是赚了不少钱,她和陆家的病秧子赚了钱,哪有不给家里的道理。”
“姐姐还一直说没钱没钱,我看就是不愿意给相公你了……”
“我倒不是怪姐姐藏私,只是相公你欠赌坊的钱要是再还不上,那你的另一条胳膊——啊!”
啪一个巴掌,将王董氏的话打断。
王占先一脸一沉:“闭嘴!”
王董氏捂着脸,只眼里含着泪,再不敢说话了。
王占先站在原地看了好久,片刻说道:“走,回家!”
“姐她就是短见!上回我明明已经赢了钱,要不是她不肯给我钱,我后面肯定不会输,又何至于被人打断一条胳膊!”
“这回她最好痛痛快快把钱给我,不然——”王占先发狠道,“是她先不顾我这个弟弟,可别怪我不要她这个姐姐。”
王董氏小碎步跟在他身后:“是是是,等相公你有了钱,肯定还能赢更多,到时候咱们家就好了……”
当天晚上,陆家村便发生了一起大事。
听说是王家那个男的把他姐姐打了个头破血流,要不是姐姐拼死逃回了夫家,兴许就这么没命了!
陆家村的人对此事多有议论,连着村里的短工也听了几嘴。
转天送货时,陆启把这事给陆尚说了一遍,而后嘀咕:“王占先非说陆哥你在镇上赚了大钱,认定王氏手里还有钱,今儿大早就去陆家了。”
“不过陆哥你家里两个大男人,陆二叔也不是吃素的,抄着扫把把他打得吱哇乱叫,后头陆显还给他娘报仇,偷摸踹了他两脚……”
反正姜婉宁和陆奶奶都在镇上住着,村里随便闹成什么样子,只要没出人命,陆尚便也没什么好在意的,只当听了个笑话。
后头又是送菜送鱼,大家忙着热着,也就没心思讨论这些闲事了。
只是陆尚忽略了一点——
有些人自己过不好,便也看不得别人好。
像那王翠莲,晌午醒来后不怪王占先心狠,反怪起陆尚和姜婉宁来,尤其是那被她买来的小贱人,她只要一想起来便恨得牙痒。
物流队的人干得次数多了,整套送货的流程也熟练起来。
且陆尚记着福掌柜对陆启的夸赞,有心培养他做个小管事,便有意放手叫他安排,他自己反轻松许多。
这天把货物送到后,陆尚照例付了工钱,把人遣散后,又去观鹤楼教大厨做了两道新菜,等忙完这些,外头已经彻底暗下来。
福掌柜给他准备了一饭盒热菜,叫他带回去当晚饭。
今天回去的迟,虽买不了东西,但这一饭盒也算有东西了。
陆尚哼着小调,只觉心头一片轻松。
然而等他到了家,一推开门,却以为自己走错了家门口。
直到见姜婉宁从屋里出来,他直接把饭盒丢在了地上,三两步冲过去,将姜婉宁护在身后,戒备地看着满院子的男人:“你们是谁!”
只见人群里走出一个人来,那人瞪着眼:“陆老板,我是詹顺安啊!平山村的!您不记得我们了!”
陆尚仔细看了半天,终于认出他来。
也不知詹猎户这几天是经历了什么,原本光洁的下巴上长满了胡子,头发也被燎没了大半,半个脑袋都是秃着的。
难怪陆尚一开始没认出来他。
不等陆尚发问,詹顺安便把这些天的经历讲了一遍。
这些事姜婉宁已经听过一回了,如今再听一遍,还是觉得惊心动魄。
原来自陆尚从平山村离开后,他们便出动了全村人挖陷马坑,因着狼群只在后半夜出动,他们便有一整天加半个晚上的时间,这样日夜赶工,只用了三天就把全部陷马坑给挖好了。
而后他们赶紧布置了陷阱,又杀了猪炼了猪油,把全村的油都洒在了干草上,就等狼群出动了。
而那日陆尚的警告果然没错,他们白天才杀了猪,强烈的血腥气刺激了狼群,当天夜里就有了异动,到了子时,伴着头狼的一声嚎叫,狼群直扑平山村而来。
好在村民早早做好了准备,全村的汉子都守在了村口,不成功便成仁,能不能把这些畜生杀了,就全看今天晚上了。
随着第一头狼落到陷马坑,后头的狼根本停不住,接二连三地陷了进去,一时间村子外全是野狼的惨叫声。
后头的狼群生了戒备,有心要撤退,偏偏稍微一动,又陷进了旁边的坑里,四面八方,全无退路。
这群不知从何处来的野狼足有二百多头,但是落进陷马坑里的就有一百多只,剩下的那些寻着退路,转身欲逃。
谁知就在这时,从天而降的火箭射|入陷马坑中,火舌腾空而起,而平山村的围栏被打开,村里的汉子们操着猎刀斧头,呐喊着冲了出来。
詹顺安的头发就是在追杀野狼时被火舌烧到的。
便是现在想起来,詹顺安仍要说一句:“真他娘的爽!”
“那些畜生不是要伤我村里的乡亲嘛,如今看它们如何嚣张!我抓了头狼,把头狼的皮剥了,然后把它的尸体挂在了村口,后面再有外来的野兽来,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还有剩下的那些狼,也被分开埋在了村子周围,只做警示了。”
一夜鏖战后,村民们没有死亡,只受了些伤,至于惨烈拼杀下没能保住野狼最值钱的皮毛,他们也全不在意。
没办法,他们都要去做长工了,谁还在乎这些搏命的活计!
这不,平山村的困境才解,詹顺安就带了二十多个村民找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陆尚的家在哪儿,却打听到了那个能画小人画的书信摊子的位置,既然陆老板和写信的夫人是一家,找着了姜婉宁,自然也就相当于找到陆尚了。
姜婉宁听他们讲明后,便把人带回家里人。
好在他们家院子破是破了点,面积还是足够大的,再去邻居家借上点椅子凳子,也能叫这些人坐下。
詹顺安说:“陆老板!当初说好了,只要能解了狼群之困,往后我这条命就是您的!老板您有何吩咐,尽管交待给我!”
他的爹娘便是死在了山上野狼的嘴里,等被人发现时,尸体都被毁坏了,他此生最恨的就是狼。
而陆尚提出的方法不光叫他们村子免受狼袭之苦,更是直接杀了这么多野狼,他心底的感激简直难以言表。
陆尚并不知其中隐情,闻言也没多放在心上。
他摆了摆手,有些无奈道:“那这样,你们今晚先找个客栈住下,客栈的钱我出,等明天你们先回平山村,过上个三五日我再去接你们。”
“现下供你们住的房子还没找到,你们等我安排妥当了,再叫你们来上工,这样可行?”
詹顺安这才意识到,他们的突然来访反给陆尚造成了麻烦:“那不用,我们用不着住客栈,我们连夜回去就行!”
陆尚没有跟他争辩,只转头叫姜婉宁去取了钱。
“反正钱是给你们了,你们住不住我也管不了,只是夜路多有危险,万一你们回去的路上受了伤,那我可就要少一个能干活的长工了。”
在他的劝说下,詹顺安只好听从。
其余人跟着詹顺安来,也全听他的吩咐,尤其是见了这样为他们着想的老板,简直恨不得明天就来干活。
可惜陆尚这边还没准备好,他们也只能先离开了。
好不容易把平山村的这些猎户送走了,陆尚忍不住摸一把额头上的汗,回头看姜婉宁一眼,哑然失笑:“他们可真是……”
笑过之后,他又忍不住有些悲哀。
像他一介商贾,只不过是提了一个方法,就能得到这么多村民的感激,那些自诩父母官的官员们,怎就能眼睁睁看他们围困甚久?
从观鹤楼带回来的菜洒了大半,好在家里都不知讲究这些的,稍微收拾一下后,也全部吃了干净。
陆尚今日受了些许冲击,神色颇是倦怠。
姜婉宁把他赶回房间去,和陆奶奶一起收拾了碗筷,然等她回房,却发现陆尚已经睡下了。
她脚步一顿,熄灭了屋里的蜡烛,又凑过去帮陆尚褪了外衫,方上床歇下。
转过天来,陆尚不出意外起晚了,幸好他提前跟陆启说过,要是到了去拉货的时候他没到,那便由他带人先走,左右也耽搁不了生意。
可是等他出了房门,却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并无往日的念书声。
姜婉宁从厨房里出来,也是奇怪:“大宝和亮亮还没来吗?”
正说着呢,却听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车轮声。
陆尚走过去看了门,可往外面一看,车上只有大宝在,而且今天还是樊三娘陪着大宝一起来的。
庞大爷面色铁青,停好车后径自走了进来。
他在院里看了一圈,见到姜婉宁也在后,却是面色愈发难看。
就在樊三娘带着孩子进来的同时,只听庞大爷问:“从第一天到现在,教我小孙孙念书写字的到底是谁?”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姜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