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5章 虎食需嚼(1 / 2)
885章:虎食需嚼(萧虎的战略辩解)(至元四十三年夏?虎都虎豹阁)
和林使者把忽必烈的诘问诏书拍在虎豹阁案上时,羊皮纸边缘还带着漠北的沙尘。“三年太久,”使者复述着汗廷的原话,“阿里不哥的残部尚未肃清,南宋若与西域诸国勾结,后患无穷。大汗说,萧将军若觉得兵力不足,可调漠南骑兵助战。”话里的催促像带刺的鞭子,抽得阁内空气都发紧。
萧虎捏着诏书的手指泛白,纸上“夜长梦多”四字用蒙古文写得格外用力,墨迹几乎透纸背。他想起去年忽必烈亲征阿里不哥时,自己曾以“江淮未定”为由婉拒出兵,此刻的催逼,或许藏着“挟功自重”的猜忌。“使者一路辛苦,先去驿馆歇息。”他对周显使个眼色,“备好大汗爱吃的马奶酒,我明日亲自回话。”使者冷哼一声,甩袖而去——他带来的不仅是诏书,更是汗廷对江南战局的不耐烦。
次日清晨,虎豹阁的青铜虎钮大印被抬到议事厅中央,印台上的“总领江淮兵马事”七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萧虎站在印前,看着帖木儿、孟珙、周显等核心幕僚,忽然问:“诸位见过猛虎捕羊吗?”帖木儿粗声应:“自然见过,扑倒了就撕咬,哪有闲工夫磨蹭?”
萧虎摇头,从案上拿起一块羊骨——那是昨夜特意留的,骨头上还带着没剔净的肉筋。“你们看,”他用佩刀剖开骨头,“羊肉要撕成块,骨髓要慢慢吸,若整只吞下,非噎死不可。”他把骨头扔给帖木儿,“淮南就是这块带筋的骨头,咱们刚咬下来,肉里还裹着碎刺(南宋残余势力),若不等嚼烂就吞,刺会扎穿肠胃(引发民变)。”
孟珙忽然起身:“将军是说,治理重于急攻?”萧虎点头,指向阁外的淮南舆图:“汗廷只看见咱们占了土地,却不知土地里埋着多少怨怼。”这比喻像把钝刀,慢慢剖开急于求成的浮躁。
萧虎让人抬来淮南各州县的簿册,摊开在案上。“扬州商户复业的不足五成,”他指着红笔标注的数字,“上个月有三个村的农户把咱们发的种子埋了,说‘北人给的粮,吃了会断子绝孙’。”周显补充:“宿州的税吏刚下乡就被打了,百姓说‘宋廷虽苛,至少不抢咱们的牛’。”
帖木儿不屑:“派兵镇压就是!”孟珙却冷笑:“帖木儿万户可知淮南有多少村落?派兵驻守,每个村至少要十个人,十万兵都不够分。”他翻开自己带来的黄州旧档,“我守黄州时,光是安抚流民就用了半年,何况淮南刚经战火?”萧虎敲了敲簿册:“这就是我为何说要‘嚼’——得让百姓亲眼见着田能种、商能做,才会认咱们这个主。”
他忽然提高声音:“明日起,淮南赋税再减三成,凡归还百姓耕牛者,赏银五两!”这话掷地有声,连帖木儿都愣住了——蒙古军历来以劫掠为补,减赋还牛,简直是闻所未闻。
“光减赋不够,”孟珙上前一步,展开一幅《淮南水患图》,“这一带十年九涝,去年战火又毁了七成堤坝,若秋收前不修,百姓还是会逃。”他指着图上的涡河故道,“此处淤塞已久,若能疏通,可灌良田万亩,比发多少赏银都管用。”
萧虎盯着图上的淤塞段,忽然想起史宅之在扬州时修的堤坝——那时他还骂过“南人只会用土木挡刀枪”,如今才懂水利是另一种武器。“命陈六带工匠营南下,”他对周显道,“从军粮里拨出五千石,作为修堤口粮,就说是‘虎都送来的活命粮’。”他特意嘱咐,“让汉人兵和蒙古兵一起修,同吃同住——百姓见咱们的人肯淌泥治水,才会信‘不只是来打仗的’。”
傍晚时,修堤文书传到淮南,宿州的老农们捧着文书互相传阅,有人摸着上面的虎形印,忽然道:“若真能把涡河通了,或许……可以试试种他们的种子?”这话像颗石子,在死水般的民心湖里漾开了圈。
周显带着三个幕僚,在虎豹阁的中层连夜编写《江南治理策》。烛火下,他们把萧虎的“虎食论”拆解成“收心、固土、渐图”三策:收心篇讲减税、兴农、办学;固土篇论修水利、设巡检、编户籍;渐图篇则明言“三年后,淮南可养兵十万,届时再攻临安,如虎添翼”。
孟珙在旁批注,把南宋治理江南的旧法揉进去:“可仿宋制设‘劝农官’,但得用咱们的人,既懂汉俗,又知军法。”帖木儿虽不耐烦,却也被说动,添了句“骑兵可暂驻淮北,既防宋兵反扑,又不扰淮南农耕”。萧虎亲自审定最后一卷时,在“以汉治汉”四字旁画了只虎——虎身是蒙古纹,爪下却踩着稻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