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3章 算学辩疑(2 / 2)
为了彻底打消疑虑,郭守敬让人搬来燕云与江南的量田算册。燕云的册页上写着:“燕云某乡,田千亩,亩收粟两石,税四升,年缴四十石”;江南的册页上写着:“江南某乡,田千亩,亩收稻三石,税五升,年缴五十石”。他用红笔圈出“算法”:“都是‘亩数×税率=税额’,只是‘亩产’‘税率’因地域调整,这是户部定的‘因地制宜’,不是偏袒。”
“再看灾减,”他翻到燕云的灾册,“去年燕云旱灾,税减四成,算法是‘税额×六成’;江南涝灾减三成,是‘税额×七成’——减成不同,算法相同。汉科题考的是‘灾减算法’,不是‘减几成’,就算换成草原垦田减五成,算法还是一样。”
博罗欢的书吏按这个算法,把汉科题换成草原数据:“垦田五百亩,亩收粟一石五斗,税三升,灾减五成,年缴多少?”算出来是“五百×三升×五成=七点五石”,和汉科题的解题步骤丝毫不差。博罗欢看着算筹摆出的等式,脸色终于缓和:“原来……是我想偏了,以为题考的是江南,其实考的是法子。”
争议解决后,周显与博罗欢共同拟定了“算学题补充条例”:今后算学题需“一案两地”,即同一算法,附南北两个案例,比如汉科题保留江南案例,再添草原垦田案例作为注释;蒙古科题保留草原案例,再添汉地案例注释。“这样不管是蒙古还是汉人考生,都能找到熟悉的案例,又能学会通用的算法,”周显道,“既公平,又能让他们知道,南北的法子是通的。”
郭守敬还提议,在贡院的算学备考册里,增加“地域算学对照表”,把汉地的“亩”“石”与草原的“帐”“头”(畜税单位)对应起来,比如“一亩田的收成,约等于两头羊的价值”,帮助双方理解。“算学不是争高低,是帮官员做事,”他对双廷官员道,“不管是管粮还是管畜,算不清楚,就做不好官。”
萧虎得知后,在条例上批了“准”字,又添了句:“今后算学考官,需双廷各出一人,共同拟题——互相盯着,就不会再出‘偏袒’的疑议。”这看似是学术调整,实则是权力制衡:让双廷在出题环节就互相监督,从源头避免争议。
贡院的考生们得知争议后,反应各异。蒙古考生阿古拉(帖木儿侄子)原本对汉科题很抵触,听郭守敬讲了“算法通用”后,特意找汉考生卢明远借《量田法式》:“帮我看看,这草原垦田的题,我算得对不对?”卢明远笑着给他讲解:“你看,这‘亩’就像你们的‘帐’,都是用来算‘一块地’的,只是名字不同。”
汉考生吴梦祥(江南迁来的书生)原本觉得题太“偏实务”,不如考“勾股定理”雅致,听赵谦说“官员不会算税,百姓就会吃亏”后,也开始认真研究赋税算法:“原来算学不是纸上谈兵,是真能帮到人的。”他甚至主动帮蒙古考生翻译题里的“稻”“荒田”,“都是考生,互相帮衬着,才能都考好。”
考后的茶馆里,蒙汉考生围着算筹,一起算“草原垦田税”“江南稻田税”,发现结果虽不同,法子却一样。有个蒙古考生笑道:“早知道这么简单,我就不害怕了——以后做官,不管去江南还是草原,都能算税了。”
这次争议后,户部趁机推行“量地均税培训”,让双廷的年轻官员都学“方田术”。郭守敬带着算学官,在燕云、江南、草原垦区各设一个培训点,用实际量田教官员算税。在草原培训点,博罗欢亲自跟着学,算完一块垦田的税后,对郭守敬道:“以前觉得汉人算税是‘鬼把戏’,现在才知道,都是实在的法子——以后左廷的人,再也不会说右廷偏袒了。”
周显则把算学题的争议与解决过程,写成《算学辩疑录》,印发给各地官府:“告诉总盯着‘南北’‘蒙汉’这些虚的。”录子里还附了各地的量田算例,成了官员的实用手册。
萧虎在白虎殿翻看《算学辩疑录》时,对耶律楚材道:“一场算学争议,倒让双廷懂了‘法子不分南北’的道理——比我讲十句制衡都管用。”耶律楚材点头:“用实务化解偏见,这才是治世的根本。”
至元四十四年秋的算学之争,表面是学术争议,实则是萧虎“技术制衡”权谋的体现。他没有直接命令双廷妥协,而是让郭守敬用算学的“通用性”打破地域偏见——算学不讲“蒙古”“汉人”,只讲“对错”“实用”,这种中立的技术权威,比皇权压制更能让双廷信服。
争议解决后,双廷官员都意识到:在“量地均税”“算学算法”这些政务面前,地域差异必须服从国家统一的制度,否则就会误事。蒙古官员开始学汉地的亩法,汉官员也开始了解草原的垦田制,双方的认知边界在技术层面慢慢模糊。
深秋的算学馆里,王承祖与博罗欢一起拟定明年的算学题,题里既有“江南漕粮运输算”,也有“草原畜产品折算粮税算”。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两人共用的算筹上,蒙古文与汉文的注释写在同一张纸上,再也分不清哪是蒙古的,哪是汉人的。
这场看似普通的算学之争,最终成了双廷从“对立”走向“协作”的小切口——就像算学题里的等式,左边是蒙古,右边是汉人,中间的等号,是大都的制度与实务,只有两边相等,等式才能成立,国家才能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