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她的日记本(2 / 2)
张海也的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胸口,耳鸣声瞬间淹没了所有声音,他推开挡在面前的两人,踉跄着冲了过去。
双手重重按在栏杆上,陆建勋小心翼翼的掀开白布,当看清那张苍白的脸时,呼吸停滞了一瞬。
“先生,请您松手。”医生压低声音劝道。
陆建勋充耳不闻,几秒后,他突然直起腰,拽着推车就往病房里拖,医护人员想要阻拦,却被他撞开。
随着一声巨响,病房门被狠狠甩上,隔绝了所有声音。
老板脸色冷凝,强大的精神力瞬间爆发。然而意识深处,A631的声音冰冷地响起:【宿主,终止操作】
【她的生命体征已归零】
“我能逆转。”他指节绷得发白,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执拗。
A631沉默了一瞬:
【宿主是否思考过她为何在解脱后选择死亡?】
精神力骤然停滞,老板怔在原地,向来精准的逻辑处理器竟第一次出现乱码。
明明任务已经完成,苦难已经结束,她为何选择离开?
老板茫然的站在医生姐姐旁边,显得无措不解。
这样温柔的人,怎么会选择这样的结局?
当他再次催动精神力时,一股撕裂般的剧痛席卷全身,闷哼一声跪倒在地,直接吐出一口血。
青年手撑住地面想要起身,却无意间瞥见床底露出一角的红色笔记本,像是被人刻意藏在那里。
他顿了顿,伸手拿起,翻开扉页,“李白茹”三个字工整地写在中央,笔迹清秀却透着几分力道。
指腹轻轻摩挲过那个名字,片刻的停顿后,翻开了下一页。
1928年11月12日星期四晴
作为潜伏者,我今日正式进入日本实验区。消毒水的气味掩盖不了血腥,走廊尽头的惨叫声像钝刀割肉,那些被囚禁者的眼神,空洞得像被掏空的躯壳,却仍死死攥住我的袖口,仿佛我是他们最后的浮木。
我必须记住:我是他们的希望,哪怕这希望微如萤火。
1928年11月13日星期五晴
他们让我参与病毒实验。注射器里的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而接受者……是我昨日才检查过的少年。他的手腕上还系着母亲编的红绳,针头刺入时,他小声问我:“医生,会疼吗?”
我撒谎了。
我有罪。神若存在,请宽恕我的罪孽。
1928年11月19日星期四雪
在3号实验室见到了陆建勋。他的脸被毁了,却对我露出一个笑,那双眼睛像黑暗中透出的一线光。我让他逃,他却摇头,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要把这里……炸成废墟。”
这是到了这里来,我第一次想哭。
1929年2月10日星期二阴
陆建勋是不是要坚持不住了?今天我偷换了三支实验药剂,若被发现...不敢想。
但看着他又挺过一天,值了。
1929年3月19日星期五晴
亲手杀了一个无辜者。他跪着求我,说家里有刚出生的孩子,血溅在白大褂上,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夜里反复搓洗手背,皮都快搓破了,却洗不掉血腥味。
我有罪。我有罪。
1930年5月30日星期日阴
调令下来了,b区活体解剖室。
我找到蜷缩在角落的陆建勋时,他竟问自己是谁,我抱着他颤抖的身躯,一字一顿:“你是陆建勋。”
这句话,也是在提醒我自己:我还活着,还是个人。
他昏迷中呓语着:lobangsaannala,这类似的音节,我听不懂。
他醒来,我就让他亲手处决了王有财。
他沉默好久,好难过啊。
我究竟变成了什么怪物?
1930年6月1日
那个孩子最多七岁。解剖刀划开他胸腔时,他还在喊“妈妈”结束后我吐得昏天黑地,胆汁混着血丝,像把灵魂也呕了出来。
神不会宽恕我了。
1931年我过了一个生不如死的一年,陆建勋昏迷不醒,他在A区,我见不到,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他们会对他做什么?像那群人一样吗?我该怎么办?
我要坚持下去,要活下去,哪怕变成恶鬼。
最后页,字迹凌乱
值得吗?值得吗?值得吗?这么做值得吗?
每救一个人,就要害死十个。
每延缓一刻,就多制造一个疯子。
陆建勋说得对,这里该被炸成废墟。
包括...现在的我。
末尾一行小字,笔触极轻:我已经看到了,那场烟花,很美。
老板静默如雕塑,指尖凝在泛黄的纸页上,光从窗漏进来,在他睫毛下投出一片青灰的影,连呼吸都轻得仿佛消失。
A631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宿主,现在你明白了吗?】
【她选择死亡,不是因为软弱】
【而是因为...这是她能做的最后的救赎】
他缓缓合上日记本。
“嗯。”
这声应答消散在寂静里,像雪落深潭,转瞬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