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酒心巧克力(2 / 2)
“不疼。”陆建勋垂眸看着自己发红的手臂,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黑瞎子沉着脸将他的手按到水龙头下。冰凉的水流冲刷着烫伤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小的水花。
“冷。”陆建勋皱眉。
“忍着。”黑瞎子声音硬得像块铁。
陆建勋:“......”
水声哗啦中,两人谁都没再开口。
陆建勋觉得冲得差不多了,正想抽回手臂,却听见黑瞎子沉声问道:“多久了?”
“嗯?”陆建勋一时没反应过来。
黑瞎子直起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墨镜后的目光如有实质:“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狭小的洗手间里,水声滴答。陆建勋向后靠在冰凉的墙面上,语气轻描淡写:“记不清了。”
“你的五感在衰退。”黑瞎子嘴角的笑意彻底消失,声音压得极低,“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嗯。”陆建勋的反应平静得不像话,后脑勺抵着墙壁仰头看他,忽然伸手探进黑瞎子的皮衣内袋,熟门熟路地摸出一包烟,叼了一根在嘴边。
黑瞎子一把扣住他的手腕:“都这样了还抽?”
陆建勋就着他的力道晃了晃烟卷,眼里带着几分戏谑:“都要死的人了,还不让抽根烟?可怜可怜我吧,瞎子。”
黑瞎子盯着他那双含笑的眸子,胸口没来由地一阵发闷,沉默片刻,终究是松了手,划亮一根火柴,跳动的火苗映在两人之间,将陆建勋苍白的脸镀上一层暖色。
“就这一根。”黑瞎子咬着后槽牙警告,将火苗凑近。
陆建勋低笑一声没再说话,垂眸专注地吞吐烟雾。
狭小的空间里,青白的烟丝在他唇边缠绵缭绕,将那张苍白的脸衬得愈发朦胧,黑瞎子一时恍惚—或许是烟雾迷了眼,竟觉得此刻的青年格外性感,从微微滚动的喉结到夹烟的修长手指,无一……
这个念头刚起,黑瞎子便烦躁地摸出根烟咬在齿间。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谁也没说话,只有两缕青烟在狭窄的洗手间里交织升腾。陆建勋忽然抬眼,透过烟雾对上黑瞎子的视线。
黑瞎子猛地别过脸,将烟头按灭在洗手台上,金属台面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陆建勋眉梢微挑,指尖一捻掐灭了烟,他忽然问道:“找到了吗?”
黑瞎子背对着他整理皮衣,狭窄的空间里,镜面清晰映出青年歪头浅笑的模样。“什么?”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陆建勋的声音带着烟熏过的哑,“别告诉我,你专程回国就为了逮我回去。”
整理衣领的手指一顿,黑瞎子忽然低笑出声:“小崽子还挺敏锐。”
陆建勋也跟着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希望你能得偿所愿。”在黑瞎子回应之前,他忽然转移话题,“你说,对你来讲,我是不是你漫长人生里...”他顿了顿,眉头轻蹙,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一粒微不足道的……”
黑瞎子转身,墨镜后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良久,他开口:“是酒心巧克力。”
“外面甜,里面烈,后劲还特别大。”
陆建勋明显怔住了,眼底闪过一丝始料未及的错愕,这副罕见的呆愣模样让黑瞎子莫名心头发痒,“怎么?”
“只是没想到...在你那儿,我居然能混个‘酒心巧克力’的待遇。”陆建勋故意学着黑瞎子的腔调,尾音拖得绵长,“还以为顶多是颗快过期的水果糖。”
镜子里,青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鲜活气,眼尾微微弯起,像是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细缝,漏进些许天光。
黑瞎子盯着那道转瞬即逝的弧度,忽然觉得指尖发烫。
陆建勋突然打了个寒颤,先前被冷水冲刷的手臂泛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连带着肩胛骨都细微地抖动了一下,他下意识想环抱住自己,却在动作前被一双手臂更早地圈住。
“冷?”黑瞎子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不再是戏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他宽大的手掌覆上陆建勋裸露的后背,掌心下的皮肤冰凉,肌肉紧绷得像块石头。
陆建勋试图挣开,声音有些发紧:“松手,水汽太重了,出去就好了。”
黑瞎子没理会他的推拒,另一只手突然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侧过头,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他耳后和颈侧,又顺着脊椎的线条向下探去。指腹在冰凉的皮肤上按压,感受着底下细微的、不自然的颤抖。
“不是水汽,”黑瞎子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医者特有的冷静判断,“是体温在往下掉。”他想起那件被扔掉的染血衬衫,想起他靠在墙上时过分的平静,想起那句轻飘飘的“记不清了”和“不疼”。所有零碎的线索瞬间串成一条冰冷的线。
陆建勋被他捏着下巴,被迫仰头,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镜子里映出他苍白的脸,睫毛低垂,掩去了眼底的神色。
黑瞎子松开他的下巴,手却滑到他后颈,拇指重重按在某个穴位上。陆建勋闷哼一声,身体瞬间软了半分,全靠黑瞎子揽在他腰上的手臂支撑才没滑下去。
“你干什么!”陆建勋终于带了点怒意,声音却因为身体的脱力而显得虚浮。
“看看你这‘酒心巧克力’的芯子是不是快冻硬了。”黑瞎子语气低沉,拇指的力道带着一种探查的意味,在他后颈的皮肤上摩挲按压,“五感衰退…体温异常…陆建勋,你这‘记不清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麒麟竭的药效在反噬?还是别的什么?”
他俯身,墨镜几乎抵上陆建勋的额头,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探究:“或者,你瞒着我的,远不止这些?”
火车猛地一个颠簸,陆建勋整个人被惯性甩进黑瞎子怀里,额头撞上他坚实的胸膛。那一下似乎耗尽了他最后强撑的力气,他急促地喘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揪住了黑瞎子皮衣的前襟,指节泛白。
黑瞎子稳稳地托着他,感觉到怀里身体的凉意和细微的、无法控制的战栗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他低头,只能看到陆建勋乌黑的发顶和紧绷的下颌线。
青年沉默着,像一座正在被风雪侵蚀的孤峰。
狭小的洗手间里只剩下火车单调的轰鸣和两人交错的呼吸。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方才那点暧昧的糖衣被彻底剥开,露出底下冰冷而沉重的真相。
黑瞎子没再追问,只是收紧了手臂,将怀里冰凉的身体箍得更紧了些,用自己的体温去对抗那股从内里透出的寒意。
良久,陆建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声音闷在皮衣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回去。阿福该找来了。”
黑瞎子没动,只是用下巴蹭了蹭他微凉的发顶,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回包厢。但这事儿,没完。”
门外突然传来粗暴的砸门声:“里面的人死透了?占着茅坑不拉屎是吧?”
陆建勋挣脱开来,刚要去拧门锁,就被黑瞎子一把扣住手腕,对方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从裸露的胸膛到腰线,最后定格在那道狰狞的疤痕上。
“就这么出去?”黑瞎子的声音突然沉了几分。
陆建勋不解:“怎么?”
“容易引起误会。”黑瞎子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腕骨。
“都是男人,能有什么误会?”陆建勋失笑。
黑瞎子顿了顿,他抿了抿唇,有些不悦,突然逼近一步:“两个男人能做的事…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
说罢利落地脱下外套,带着体温的外套严严实实裹住他裸露的上身,“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