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资源的整合与分配(1 / 2)
乌云裂开一道口子。阳光照进来。金红色的光洒在广场青灰色的地面上。光里有灰尘在飘。
传送阵的光刚刚消失。最后一丝蓝光也散了。空气还在轻轻震动。那是九组弟子刚进遗迹留下的痕迹。九枚子符,九道命契,九支队伍,全都进了传送阵。他们一进去,广场就空了。石台静静立着。四角的镇魂兽低着头,眼睛是空的。
李沧澜站在高台上,没动。
他穿一身素灰衣服,肩膀很直,腰背挺得像松树。但衣服玉盒。盒子半开着。里面躺着九枚弯月形的小符。每枚只有寸许长,泛着冷银色的光。上面刻着细密的血契纹路。它们安静地躺在软绒垫上,纹路有点暗,但还在微微跳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昨夜子时,指尖渗出一滴暗银色的液体。黏稠,像水银。落地就凝住了。摸起来很冷。他用清心露泡过的布擦了三遍。皮肤擦红了,灰败的颜色却没退。反而更重了。指尖发灰,指节发青,指甲边还浮出一点金属一样的纹路。他轻轻握了下手指。“咔”一声轻响。不是骨头响,像铁片碰了一下。
风吹过来,吹起他额前的头发。他抬手拨开。袖子滑下去一点,露出一小截手腕。皮肤绷得很紧,青筋明显。皮下有银灰色的线在动,一鼓一鼓的。
叶清歌来了。
她没走台阶。脚尖一点屋檐,飞过来,落在高台西边的栏杆上。白衣飘着,人已经站稳。她没带剑,腰上挂一把黑短刀。刀身窄,通体漆黑,只有刀尖有一点寒光,很亮。
“你该去休息。”她说。声音很轻。
李沧澜没看她。眼睛还盯着左手。“现在不行。”
“材料还没清点完。账对不上,人心就会乱。”
他说得很淡。但每个字都很重。不是吓人,也不是压人。只是说一个事实。凌霄剑宗现在很惨:护山大阵坏了七成,主峰地基塌了三处,偏殿倒了一半,藏经阁烧了,丹房炸了。三百二十七个弟子重伤,四十九个还在昏迷。十二个长老里,三个死了,五个重伤闭关,只剩四个能管事,但他们谁也不听谁的。
而他李沧澜,原本只是外门执法堂副执事,六品小官。没师父,没靠山,资历浅。只因为在影蚀盟攻山那晚,他一个人守在主峰断崖缺口,站了三炷香,杀了七个刺客。其中两个穿着影蚀盟“蚀心使”的黑袍,胸口绣着双头蛇衔尾图。那一战后,他肋下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爪伤,左耳聋了三天。他也被推到了最前面。
“人心”这两个字,现在比妖兽还危险。
叶清歌没说话。她跳下栏杆,慢慢走近。停在他身边半步远的地方。她看了眼他发灰的手指,又抬头看他。他眼下全是黑眼圈,眼白里全是血丝。但瞳孔很亮,像两簇火。
“监察组名单我写好了。”她说,“建筑堂、药谷、阵法司、外门巡防、内门讲武堂……每堂两人,一共十个。明天辰时,贴在议事厅门口。”
李沧澜终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
时间很短,眼神很沉。没有谢,也没有意外。就像知道春天一定会来,秋天一定会到。
“林雪薇呢?”他问。
话音刚落,东边拱门就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林雪薇冲了进来。
她穿药谷的靛青短打,腰上系着皮带,头发乱,几缕湿发贴在额头上。怀里紧紧抱着三本册子。封皮是厚纸,写着《物资分类明细》。字很硬,像用刀刻的。
她跑到高台下,仰头喘气,胸口一起一伏。声音努力压着:“我把西库、北仓、旧丹房废墟全翻了一遍……发现有人把引灵石藏在床板底下。还有人拿废铁冒充寒铁锭交上来。”
她顿了顿,抬手擦汗,声音更低:“不止一处。我数了,至少七张床板下有夹层。废铁混在寒铁锭里,有三十七块。最狠的是,有人把引灵石碾碎,掺进聚灵粉里,想骗过去。”
李沧澜没说话。他伸出手,摊开掌心。
林雪薇立刻明白,把三本册子全递过去。他接过,手指摸过封面。不用翻开,他就知道纸有多厚、墨有多浓、针脚有多密。这是他在执法堂干了十年练出来的本事。他指尖在第三本册子右下角按了一下。那里有个极淡的朱砂印,像半枚月亮。
“谁干的?”他问。
“暂时没点名。”林雪薇咬了下嘴唇,眼里有焦灼,“我怕一查就乱。现在外门弟子怨气最大,说内门占好地方养伤,他们却要在废墟里刨石头。内门又嫌外门手脚不干净,偷东西。两边都在传,说资源早被某些人截走了,根本没进公库。”
风忽然停了。
远处传来咳嗽声,是偏殿廊下换药的重伤弟子。一只灰雀飞过广场,翅膀沾着水汽。
李沧澜把三本册子还给林雪薇。转身朝议事厅走。脚步不快,但很稳。每一步踩下去,青石地面都像沉了一下。
“先把资源分三类。”他边走边说,“战略级、战术级、基础级。”
叶清歌和林雪薇跟在他身后,没出声。
“玄晶母石、镇脉岩,归第一类。”他推开议事厅的紫檀木门,“必须两个人签字入库,录入阵核备案——阵核由你,叶清歌,亲自监刻;入库由林雪薇,带药谷验材司的人,现场核验。少一个都不行。”
“引灵石、寒铁锭、没坏的灵纹铜板、阵基铆钉,算第二类,用于短期修复。”他走到主位案前,手指在桌面上划了一下,一道淡金痕迹出现,画出主峰简图,“重点补三处:主殿地基裂缝、偏殿聚灵阵残基、东崖了望台阵眼。”
“剩下的草药、符纸、普通灵石、没坏的木料、粗陶丹炉……全归第三类。”他顿了顿,看向两人,“按劳分配。”
林雪薇眼睛一亮:“劳?怎么算?”
“干活记工分。”李沧澜从案底拿出砚台,磨墨,提笔蘸饱,笔尖悬在空白卷轴上,没写字,但已经有锋芒,“搬一块石头,一分;清理一丈废墟,一分;修补一道阵纹,三分;辨识一株濒危灵草,五分;满十分,换一块下品灵石,或一瓶凝气散。”
他落笔,墨迹很深,在卷轴上写下“劳绩簿”三个字。
“账本公开。”他继续写,“每天辰时更新,贴在山门照壁上。所有弟子都可以去看。有疑问,拿着身份玉牌,去监察组驻地查原始登记。”
林雪薇呼吸一停,马上双眼发亮:“我可以带药谷的人轮值监督!验材、称重、登记、发放,全程透明!保证不漏、不冒、不改!”
“你去办。”李沧澜放下笔,墨还没干,“现在就开始。”
三人分开行动。
林雪薇转身就跑,直奔药谷。叶清歌脚尖一点,人已掠向阵法司旧址。李沧澜留在议事厅,站在窗前。窗外是空荡荡的广场。
他闭了下眼。
肋骨又疼了。不是尖的,是闷的,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骨头缝里来回拉。他左手慢慢抬起,按在左胸胎。
他没动,任它疼。
一炷香后,主殿前空地上摆出三张长条桌。
桌子是青钢岩做的,很重,桌面很亮。
每张桌前贴一张纸,上面是大字:
左边——“战略”
中间——“战术”
右边——“基础”
亲信弟子抬来三只玄铁箱。箱子很厚,表面有符纹,四角包铜,颜色发暗。箱子落地,“咚”一声,地面都震了。
人开始聚拢。
先是药谷弟子,拿着罗盘和玉尺,表情严肃。接着是建筑堂工匠,光着膀子,胳膊粗,手里攥着量尺和墨斗。再后来是外门年轻弟子,三五成群,眼神警惕,小声议论,一直往铁箱上看。
第一只箱子打开。
盖子掀开,幽蓝光芒涌出来,照亮整张桌子。箱子里铺着雪白鲛绡,上面放着二十三块玄晶母石。每块拳头大小,通体透明,里面有星光在动,光晕一闪一闪,像二十三颗小星星。
李沧澜上前,右手虚按在箱口上方三寸。他闭眼,眉心浮出一道银纹——噬灵眼。银纹亮起,光扫过每一块母石。
没假。
没换。
没坏。
他睁眼,退后半步,示意验材司执事来复验。老执事双手发抖,捧起一块母石,对着天光看,又用玉尺敲,听声音。最后长舒一口气,用力点头:“真品!纯度九成七!”
第二只箱子打开。
没光,一股土腥味扑面而来。三吨镇脉岩,青灰色,表面有天然裂纹,每道缝里都有暗金色结晶。建筑堂首席执事——一个白胡子老头,伸手摸岩石,手一抖,眼泪掉了下来:“真是……真是这玩意!老祖宗留下的‘地龙脊’啊!铺进主殿地基,稳五百年!五百年啊!”他声音哽咽,当场对着石头磕了个头。
第三批,是引灵石。
不是装箱,是十八个壮汉抬来一只大竹筐。筐是玄藤编的,筐沿缠着镇灵铜丝。筐盖掀开,上千块引灵石堆成一座小山,莹白温润,灵气很足,筐口还有一圈白雾。
医修堂的人围上来。一个中年女修拿着灵脉罗盘,指针转得飞快,最后稳稳指向石堆中心。她声音发颤:“够了!这些足够布设十个标准聚灵阵!重伤弟子可以安心疗伤,灵气不散,生机不断!”
人群开始嗡嗡响。
这时——
外门那边角落,突然吵起来。
一群年轻弟子挤在一起,衣服沾泥,袖子撕破,脸上全是灰。他们指着内门领东西的地方,声音嘶哑又愤怒:
“凭什么他们先挑?我们也在废墟里挖了一整天!手都磨出血泡了!”
“对!我们刨出的引灵石,全被收走了,连名字都没记!”
“听说内门有人把好石头藏起来了,就等涨价!”
一个老弟子走出来。
他三十多岁,满脸胡茬,左眼蒙着黑布,胸口缠着绷带,还渗着血。他拄着一根削尖的断木当拐杖,一步步走出人群,站到三张桌子前面的空地上。他抬头,目光如刀,直直看向高台上的李沧澜。
“李沧澜!”他声音沙哑,字字有力,“你现在掌权了,是不是所有好东西都要经你手?谁信你能一碗水端平?你一个外门出身的,凭什么管我们?”
他身后,几十个外门弟子沉默。但那沉默比喊叫更重。无数双眼睛盯着高台,有累,有怀疑,有压抑太久的怒气,还有一点点连他们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待。
高台上,风停了,云不动了。
李沧澜没生气,也没解释。
他走下高台,穿过让开的人群,走到三张桌子中间的空地上。那里有一方青石擂台,原本是弟子切磋用的。现在石面全是裂痕,边缘焦黑——是影蚀盟蚀心雷炸的。
他停下,从腰间解下一把短刀。
刀身裹着黑布,布很旧,边角都磨毛了。他右手握住刀柄,拇指顶开刀镡,动作很慢,但很稳。
“噌——”
一声轻响,像龙在叫。
黑布滑落。
刀身露出来。
通体黝黑,不像金,也不像铁,像是远古陨铁做的。表面没花纹,只在刀脊上有一道暗红血槽,像凝固的火。刀柄缠着褪色红绳,绳结处,一枚暗银符印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