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蛛丝马迹（1 / 2）

润州城在晨曦中苏醒，江雾氤氲，码头上已传来船工号子与商贩叫卖声。然而这表面的喧嚣下，暗流愈发汹涌。

陈砚秋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目光依旧锐利如初。他站在廨舍窗前，望着渐亮的天色，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那是儿子陈珂周岁时，他亲手为其戴上的。

墨娘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先生，江宁有消息了。”

陈砚秋转身，眼神示意她继续说。

“夫人昨夜冒险探访府学，从学正周文渊口中套出关键信息——那作为证据的绢布，可能并非正宗蜀地冰纨绢，因其缺少特有的云纹。”墨娘子语速略快，“夫人已让苏家的人全力追查仿制绢布的作坊。另外，我们监视王押司的人回报，昨夜那辆神秘马车离去后，王押司家中至今没有动静，有些反常。”

“没有动静？”陈砚秋眉头微蹙，“平日他何时起身？”

“据观察，王押司每日卯时三刻必起，在院中打一套养生拳。但今日已过辰时，院中仍无人迹。”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陈砚秋心头。他快步走到案前，提笔疾书：“立刻将此信送往冯钤辖处，请他派一队精干士卒，以协查漕案为名，随张通判前往王押司家中查看！要快！”

墨娘子接过信，立刻转身离去。

陈砚秋的心沉了下去。如果王押司真的出事，那不仅是线索中断，更意味着对手的反扑已经开始了。他们必须在更多证据被销毁、更多人证被灭口之前，打开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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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城，通判张文远接到陈砚秋密信时，正在用早膳。他看完信，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作为江宁府通判，他本就负有监察官吏之责，对郑元化、钱百万一党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只是苦于没有实证，且对方势大，难以撼动。如今李纲南下，陈砚秋又暗中收集了诸多证据，正是拨乱反正的良机。

他不敢怠慢，立刻更衣备轿，拿着陈砚秋的信，直奔冯坤派驻江宁的临时营地方向——冯坤虽主力在润州，但在江宁也留有一支小队，负责联络与协防。

与此同时，苏氏派出的苏福，带着两名得力伙计，正在江宁城西的织造作坊区暗中查访。

“掌柜的，打听个事儿，”苏福走进一家门面不大的绢帛店，笑着递上一小串铜钱，“您可知晓，这江宁地界，哪家作坊能织造冰纨绢？要那种…嗯，工艺稍次，织不出云纹的。”

那掌柜的见钱眼开，压低声音道：“客官问这个作甚？正宗冰纨绢都是蜀地来的，咱们江宁的作坊，多是仿个形似。要说织得最好、最像，但又差点火候织不出云纹的…城西柳条巷最里头那家‘徐氏织坊’，有点门道。他家掌柜姓徐，手艺是祖传的，就是性子倔，不肯用次等丝线，所以成本高，价钱上争不过别家，专接些…嗯，特别的定活。”

特别的定活？苏福心中一动，谢过掌柜，立刻带人赶往柳条巷。

柳条巷深处，徐氏织坊门庭冷落。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粗布衣衫的老者，正坐在织机前，就着天光仔细检查一匹刚下机的绢布，眉头紧锁，似乎对某些地方不太满意。

苏福走进作坊，拱手道：“可是徐掌柜？”

老者抬起头，眼神警惕：“正是。阁下是？”

“在下姓苏，想打听点事。”苏福示意伙计守在门口，自己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包，展开，里面是一小块质地细腻、但对着光看确实没有云纹的绢布碎片——这是苏氏想办法从府学周学正那里拓印下来的绢布纹理样本，用的是类似的纸张浸染后按压所得，虽非原物，但纹理特征依稀可辨。

“徐掌柜请看，这种绢布，可是贵坊所出？”

徐掌柜接过布片，对着光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捻了捻，脸色微变，将布片递回，冷硬道：“不是！老夫从不织这种次品！阁下请回吧！”说着就要赶人。

苏福却不急，缓缓道：“徐掌柜，此物牵扯到一桩大案，关乎一位朝廷命官公子的清白。若您知情不报，恐怕…”

徐掌柜闻言，身体微微一僵，但依旧嘴硬：“什么大案小案，与老夫何干！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苏福观察着他的神色，心中已有几分确定。他换了个方式，叹道：“徐掌柜，我知您有难处。但您想想，若让这等以次充好、甚至可能用于构陷的绢布流传在外，坏了江宁织造的名声，您这坚持祖传手艺的作坊，日后还有立足之地吗？况且，指使您做这东西的人，如今自身难保，您又何苦为他们隐瞒？”

徐掌柜脸色变幻不定，握着织梭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显然内心在进行激烈的挣扎。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伙计的低喝：“你们干什么？！”

苏福猛地回头，只见几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但眼神凶狠的壮汉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直奔徐掌柜！

“不好！”苏福心知不妙，这些人定是来灭口的！他带来的两个伙计立刻上前阻拦，与那几名壮汉扭打在一起。作坊内顿时一片混乱，织机被撞倒，丝线散落一地。

徐掌柜吓得面无人色，缩在织机后面。

苏福趁机一把拉住他，急道：“徐掌柜，看到没有！他们不仅要害陈公子，现在连你也不放过！你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眼看一名壮汉摆脱纠缠，狞笑着持短棍向徐掌柜扑来，徐掌柜终于崩溃，嘶声喊道：“我说！我说！是钱府！是钱府的钱管事一个月前让我秘密织的！说要一批没有云纹的冰纨绢，尺寸花样都有规定！还警告我不许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