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灯火长明（1 / 2）

次日，天色尚未大亮，顾言便已起身。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去院中活动筋骨，而是径直走进了书房。晨光熹微，透过窗棂，恰好落在那盏已基本完成的紫檀灯罩上。

经过一夜的沉淀，灯罩静静地立在桌案一角，深紫色的木质在清冷的晨光中显得愈发沉静内敛。昨日打磨后的光泽尚未经过桐油的浸润，略显朴素，但那份经由无数次雕琢打磨而来的圆润与完美形态，已足以动人心魄。腹部那幅风竹图，线条流畅，意境清远，仿佛下一刻便能听见竹叶在风中簌簌作响。

顾言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灯罩光滑的表面，感受着那细腻如玉的触感，以及雕刻纹路带来的微妙起伏。他的目光专注而深邃，像是在进行最后的检视，又像是在与这件倾注了无数心血的作品做无声的交流。

他取来早已备好的、澄澈如蜜的上等桐油和一方干净的软布。用布巾蘸取少许桐油，他开始极其耐心地、均匀地擦拭灯罩的每一个面，内外皆不遗漏。他的动作缓慢而稳定，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桐油随着他的擦拭，渐渐渗入紫檀木致密的肌理之中，那深沉的紫色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光泽由内而外地焕发出来，变得温润而深邃，如同陈年的美酒，又如暗夜中的星辰，幽华内蕴。

尤其是那幅风竹图，在桐油的浸润下，线条更加清晰立体，竹枝的韧劲，竹叶的翩跹，愈发栩栩如生。整个灯罩，仿佛在这一刻，才真正被赋予了灵魂。

这个过程，他做得极其专注，心无旁骛。当最后一处边角也被桐油细细浸润擦拭过后，他才缓缓直起身，将灯罩对着窗外愈发明亮的天光。

阳光透过薄薄的紫檀木壁，竟能隐约看到内部均匀的纹理，那光影的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可以想见，夜晚烛火点亮时，光线被这温润的木壁柔和地过滤、引导，再透过那疏朗的竹纹逸散出来，该是何等温暖朦胧、静谧安详的景象。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紧抿的唇角终于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个清晰而真实的弧度。那笑意驱散了他眉宇间常年萦绕的最后一缕冰霜，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明亮而柔和起来。

他没有立刻将灯罩拿出去，而是小心地将其放置在通风处，等待桐油彻底干透。自己则转身去了厨房，开始准备一家人的早饭。动作间，竟带着一种难得的轻快。

沈星晚起身时，便闻到了粥米的香气。她走进厨房，看到顾言正站在灶台前搅动着锅里的粥，那挺拔的背影，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少了几分沉重，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舒展。

“今日怎么是你做早饭？”她有些讶异地走上前。

顾言闻声回头，看到她，眼中的柔和尚未褪去：“醒了？粥快好了。”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其中蕴含的意味，让沈星晚的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

她隐约猜到了什么，却没有追问，只是抿唇一笑，走过去帮忙摆放碗筷。

早饭桌上，连念初都感觉到气氛的不同，歪着小脑袋看看顾言，又看看沈星晚，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今天好像……很开心？”

墨尘捋须含笑，目光在顾言身上转了一圈，了然地点点头，却也不点破，只是慢悠悠地品着粥。

这一整天，顾言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依旧去墨尘那里听课，依旧打理院中的琐事，但目光总会不自觉地瞟向书房的方向。沈星晚则将他的期待看在眼里，心中也充满了同样的雀跃与期盼。

暮色，终于如同约好的客人，缓缓降临。天际最后一抹霞光隐去，深蓝色的夜幕上，星子渐次点亮。

晚饭后，顾言没有像往常一样留在堂屋，而是对沈星晚道：“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