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一骑惊尘穿署过,千钧变局系孤卿(2 / 2)
没过多久,衙署外传来甲片碰撞声,两名镇刑司密探掀帘而入,腰间的缉捕牌晃得人眼晕:“奉石大人令,来取京营兵符,即刻调兵护驾!”为首的密探语气嚣张,伸手就要抢于科案上的库房钥匙。
于科侧身挡住,拱手道:“大人恕罪,按《大吴会典?兵部职掌》,兵符调遣需尚书勘合。谢大人此刻在奉天殿,大人若要取符,烦请先去殿中请勘合,下官即刻奉上。”他刻意提谢渊,提《会典》,既是拖延,也是试探——逆党虽凶,却还不敢公然无视祖制,不敢明着与谢渊撕破脸。
密探脸色一沉,却也无可奈何,骂了句“不识抬举”,悻悻地走了。于科望着他们的背影,后背已被冷汗浸湿——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试探只会更狠。
密探刚走,京营的一名老校尉匆匆赶来,是谢渊当年的旧部,眼眶通红:“于主事,求您发枚兵符!我家将军不愿附逆,被秦云关起来了,再不救就没命了!”他“噗通”跪倒在地,连连叩首。
于科的心猛地揪紧,那将军他认识,是守西直门的忠勇之士。可他攥着钥匙的手却纹丝不动:“校尉大人,不是下官不救,是兵符一动,便是私调军马,形同谋逆。”他扶起老校尉,声音带着歉疚,“您再等等,谢大人定有对策,若我此刻动符,不仅救不了将军,反会给逆党把柄,连累整个兵部。”
老校尉望着他坚定的眼神,终究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于科靠在门框上,喉间发涩——他不是无情,是不敢有情,兵部的每一步,都系着朝堂的安危。
于科回到案前,重新拿起狼毫,却发现笔尖已干。他蘸了蘸墨,刚要在边镇军报上批复“冬衣已调,不日即达”,眼泪却“啪”地滴在纸上,晕开一片墨渍。
他想起大同卫的戍卒,三个月没发粮饷,饿晕在戍台上;想起宣府卫的将士,冬衣单薄,却还在风雪中值守;想起老师咳着处理这些军报的模样,说“将士守国门,咱们守后方,不能让他们寒心”。可如今,后方已乱,他能做的,只有在纸上写一句虚假的慰藉,这墨痕里,藏着多少无奈与悲情。
“于主事,秦飞大人的人。”一名吏员低声禀报,引着玄夜卫北司的暗探进来。暗探递过一封密信,用油纸裹着,还带着雪的寒气:“秦大人说,谢大人在奉天殿安好,已持证据对峙逆党,令您死守兵部,勿让兵符落入敌手,杨武大人的边军已快到城郊。”
于科猛地拆开密信,字迹是秦飞的,遒劲有力,末尾画着谢渊常用的暗号——一个小小的“渊”字简写。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半分,眼底的红血丝更重了,却露出一丝笑意:老师没垮,忠良没散,他们还在拼!
他提笔在密信背面写了“兵符在,署未乱,候援”,递还给暗探:“烦请转告秦大人,兵部在,军心在。”
傍晚时分,石崇的亲信又来了,这次带了十名死士,持刀堵在衙署门口:“石大人说了,再不给兵符,就烧了兵部!”死士们举着火把,火光映得他们的脸狰狞可怖。
于科站在台阶上,袍角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却没有后退半步:“兵部乃国之枢机,烧了它,便是烧了大吴的军防,石大人敢担这个罪名?”他扬声道,“《大吴祖训》载,擅烧部衙者,诛九族!你问问石大人,他敢吗?”
死士们的火把僵在半空,面面相觑——他们敢胁迫群臣,却不敢公然烧毁兵部,那是灭族的大罪。亲信咬了咬牙,骂道:“好,你等着!”带着人走了。于科望着他们的背影,腿肚子却在发抖,手心全是冷汗。
死士走后,衙署里的吏员们都慌了,聚在院子里窃窃私语:“逆党真会烧署吗?咱们还是跑吧!”“是啊,于主事,留得青山在……”
于科走到院子里,站在台阶上,声音洪亮:“诸位,谢大人在奉天殿与逆党对峙,杨武大人的边军即将入城,咱们守着兵部,就是守着平乱的希望!”他举起手中的库房钥匙,“兵符在,咱们在;兵部在,江山在!谁要是想走,下官绝不拦着,但想留下的,便是大吴的功臣!”
吏员们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渐渐安静下来,一名老吏拱手道:“于主事不走,咱们也不走!跟着您守署!”众人纷纷附和,惶恐的气氛渐渐被决心取代。
夜色渐深,于科挑亮了烛火,案上的军报已处理完毕,整整齐齐摞在一旁。他走到门口,望着奉天殿的方向,那里隐约有火光,却听不见声响。
他想起谢渊教他读《大吴通鉴》时说的“乱世之中,最难的不是死战,是坚守”。此刻他才懂,坚守比死战更难——死战是一时的热血,坚守是无尽的煎熬,是明知危险却还要等下去的勇气。
他裹紧了官袍,寒风灌进领口,却不觉得冷。他知道,只要他守着这孤署,守着这兵符,谢渊在奉天殿就有底气,杨武的边军就有目标,这大吴的天,就还有翻盘的可能。
约莫三更,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越来越近,带着整齐的节奏,不是逆党的杂乱,是边军的行军声!于科猛地站直身体,眼里迸出光亮,吏员们也纷纷涌到门口,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边军!是杨武大人的人!”一名吏员激动地喊道。马蹄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奉谢大人令,接管京营”的呼喊声。于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淌下来,不是悲伤,是狂喜——他们守住了,老师的布置没有白费,忠良的坚守终于等来了回应。
他快步走到库房,打开铁柜,取出京营兵符,紧紧攥在手里——该他们出手了,该给逆党致命一击了!
杨武的亲卫策马来到衙署门口,翻身下马,拱手道:“于主事,杨大人令末将取京营兵符,即刻接管东华门,配合谢大人清逆!”
于科双手捧出兵符,指尖因激动而微颤,却依旧郑重:“兵符在此,烦请将军速去!”亲卫接过兵符,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于科站在门口,望着边军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他转身回到衙署,烛火依旧明亮,案上的墨痕还未干,这一夜的坚守,终究没有白费。
风雪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微光,照在兵部衙署的匾额上,泛着温润的光。于科知道,这场乱局,快要结束了;老师的苦心,快要成了。
片尾
于科从最初的惊惶到后来的坚守,显“忠门弟子”的初心传承,他的每一次追问、每一次拒符、每一次稳定人心,都是对谢渊教诲的践行;逆党的两次逼宫、密探的试探、旧部的求助,显“乱局之中,私权与公心的交锋”,于科以《会典》为盾,以职司为刃,终未让兵符落入逆手;吏员从惶恐到同守、玄夜卫的暗线传递、边军的如期而至,显“忠良未散,人心可聚”,孤署的烛火未熄,恰是朝堂的希望未灭。
于科的坚守,看似微小,实则关键:兵符未动,便守住了军防的底线;衙署未乱,便稳住了忠良的后方;军报未断,便维系了边镇的军心。他不是朝堂上的重臣,却是变局中的关键棋子,谢渊的“以静制动”,杨武的“驰援入京”,皆因他的“孤署守枢”而得以衔接。
下集之中,且看谢渊持证据、杨武握兵符,如何联手清剿逆党,李嵩、刘焕、石崇、徐靖等逆党如何作困兽之斗,萧桓在“清逆”与“保权”间如何抉择——奉天殿的博弈终将落幕,而兵部衙署的这盏孤灯,终将照亮大吴重归清明的路。
卷尾语
孤署守枢之局,非“小人物的挣扎”,乃“大忠的缩影”——于科身为从六品主事,无兵无权,却以“守署护符、理报稳心”践行了“忠君护稷”的誓言,显“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古训;谢渊以“托署于科”彰显知人之明,以“持证对峙”牵制逆党,显“谋定后动”的智慧;杨武以“驰援入京”呼应忠良,显“令行禁止”的军威,三者相连,恰成“忠良守国”的闭环。
此案之核心,在“乱局见初心”——逆党以暴力夺权,却终因“失民心、无军权”而难成气候;忠良以坚守待变,却因“公心在、人心聚”而终能翻盘。兵部衙署的烛火,不仅照亮了深夜的文书,更照亮了“公心终胜私念”的真理:江山非一人之江山,乃万民之江山,守江山者,不在权位高低,而在是否有“守心护民”的初心。
《大吴名臣传?于科传》载:“南宫变起,科守兵部七日,兵符不失,军报不断,乱平后谢渊荐其为兵部郎中,帝赞‘孤臣守枢,功不可没’。”孤署守枢之局,虽以边军驰援暂结,却已注定“逆党必败”的结局。待奉天殿清逆事了,大吴江山终将重归“兵稳民安”之途,而于科守署的故事,也将与谢渊的忠勇、杨武的驰援一起,载入史册,成为“乱世忠良”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