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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4章 淮南瑞霭绕朱扉,鸡犬腾霄列贵臣(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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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部祠祭司衙署,新任礼部侍郎赵修正拿着一份《生祠祭祀礼仪》,给礼部尚书王瑾过目。礼仪上写着:“魏大人生祠祭祀,需用太牢之礼,与先帝陵寝同规格;文武百官需三拜九叩,高呼‘魏大人千岁’;百姓需每户出银一两,用于生祠维护。”王瑾看后,满意地点点头:“赵侍郎想得周全。只是‘千岁’二字,会不会太过?”

赵修连忙道:“王大人,魏大人权倾朝野,称‘千岁’实至名归。再说,这是魏大人亲自授意的。”他原是礼部祠祭司郎中,因主动奏请将谢渊的牌位移出太庙,被魏进忠提拔为侍郎。此刻他凑到王瑾身边,低声道:“大人,谢渊的牌位还在太庙的配殿里,魏大人让我们尽快处理掉。”王瑾皱起眉头:“谢渊是守边功臣,贸然移走,恐遭非议。”

“非议?”赵修冷笑一声,“前任礼部侍郎林文,就是因为反对移走谢渊牌位,才被抓进诏狱。大人,你想步他的后尘吗?”王瑾的身体微微一颤——他原是礼部的老臣,靠谄媚魏进忠才保住尚书的位子。此刻他想起谢渊在太庙祭祀时,曾对他说:“礼部掌礼仪,是为正人心,不是为媚权。”可他看着赵修手中魏进忠的令牌,还是硬起心肠:“好吧。你去安排,今晚就把谢渊的牌位移走,扔到乱葬岗。”

当晚,赵修带着几个衙役,偷偷潜入太庙配殿,将谢渊的牌位从神龛上取下。牌位是紫檀木做的,上面刻着“忠肃公谢渊之位”,是永熙帝亲赐的。赵修看着牌位,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的父亲曾是谢渊的部下,在抗鞑靼之战中战死。可他很快就摇了摇头,将牌位扔到地上,用脚狠狠踩着:“逆臣谢渊,也配在太庙受祭?”衙役们见状,也纷纷上前踩踏,牌位很快就碎成了木屑。

第二天,赵修将此事禀报给魏进忠,魏进忠满意地笑了:“赵侍郎做得好。”他从袖中掏出一份圣旨草稿,“陛下已经同意,为我建生祠,由你负责监工。生祠要用黄金铸造塑像,比皇帝的龙像还要高大。”赵修连忙跪地谢恩:“下官遵旨。下官一定把生祠建得富丽堂皇,让魏大人万古流芳。”魏进忠哈哈一笑:“好。只要你听话,礼部尚书的位子,迟早是你的。”赵修磕了三个响头,心中满是得意——他知道,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工部营造司衙署,新任工部尚书张毅正看着生祠的设计图,图上的黄金塑像闪闪发光,比皇宫还要奢华。工部侍郎孙启站在一旁,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姑父,这生祠的造价,大概需要五十万两白银。”孙启是张毅的外甥,靠他的关系才升为侍郎,此刻他递上一份《物料清单》,“这里面的木料、石料,都用最便宜的,剩下的银两,我们可以……”

“懂了。”张毅打断他,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军器制造那边,还能克扣多少银两?”孙启连忙道:“姑父,军器制造的银两已经克扣了大半,弓箭用的是朽木,铠甲用的是薄铁,再克扣下去,恐怕会被发现。”张毅却不以为意:“发现又怎样?魏大人是我们的靠山,谁敢查?”他拿起笔,在《物料清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就按这个清单采购,生祠要尽快完工,魏大人还等着验收呢。”

正在这时,工部郎中周瑞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军器质量报告》:“大人,宣府卫送来的军器质量报告,说弓箭拉不开,铠甲挡不住刀箭,已经有士兵因此战死。”周瑞是前任工部侍郎周瑞的弟弟,因反对张毅贪腐,被打压在郎中的位子上。此刻他看着张毅,眼中满是愤怒:“大人,你这是在拿边军的性命换钱!”

张毅脸色一沉,拍案而起:“周郎中,休得胡言!军器质量没问题,是那些士兵不会用。”他挥手示意衙役:“把周郎中拉下去,杖责二十,革职查办!”衙役们如狼似虎地扑上,周瑞却挣扎着嘶吼:“张毅,你这奸贼!我就是死,也要揭发你的罪行!”张毅冷笑一声:“死?我让你生不如死。”他对孙启说,“把周瑞关入工部大牢,用酷刑逼他认罪,就说他是‘谢党余孽’。”

孙启连忙应下,带着衙役将周瑞拖走。张毅看着生祠的设计图,心中满是得意——他知道,只要生祠建得让魏进忠满意,自己就能升为从一品的太子太保。他拿起笔,在设计图上添了一笔:“塑像的眼睛,要用夜明珠,这样晚上也能发光。”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加官进爵的场景,却没看到窗外,百姓们正对着工部衙署,偷偷咒骂他“贪腐误国”。

宣府卫军营,新任总兵秦云正站在点将台上,看着台下的士兵。士兵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很多人连武器都拿不起来——他们已经三个月没发粮了。秦云拿着马鞭,指着士兵们嘶吼:“都给我听着,魏大人有令,要你们即刻开拔,去攻打鞑靼的营地。谁要是敢退缩,军法处置!”

一个老兵站出来,颤巍巍地说:“将军,我们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怎么打仗?”秦云冷笑一声,抬手一马鞭抽在老兵脸上:“饭?魏大人的生祠还等着银两建设,哪有粮给你们吃?”他从袖中掏出一份密令,“这是魏大人的密令,谁敢违抗,就是‘谢党余孽’,满门抄斩!”士兵们看着密令上魏进忠的印章,吓得浑身发抖——他们都知道,“谢党余孽”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正在这时,哨官陈武站出来,他的兄长曾是谢渊麾下的裨将,在德胜门之战中为掩护谢渊战死。陈武握着兄长遗留的铁枪,高声道:“秦将军,我们是大吴的士兵,不是魏进忠的私兵!你克扣粮饷,让我们饿着肚子打仗,对得起谢大人,对得起我兄长这样的死难弟兄吗?”士兵们纷纷响应:“对!我们不打!我们要粮饷!”

秦云脸色骤变,挥手示意亲兵:“把陈武抓起来!煽动军心,按通敌罪处置!”亲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上,陈武却挥舞着铁枪,奋力抵抗:“我兄长血洒德胜门,我绝不能让他的忠魂蒙羞!”可他寡不敌众,铁枪被夺,很快就被制服。秦云走到他面前,用马鞭拍着他的脸:“陈武,你兄长是死是活与我何干?现在是魏大人的天下,识时务者为俊杰。”

陈武怒目圆睁:“我呸!你这魏进忠的狗腿子,迟早会遭报应!”秦云气得脸色铁青,下令:“把陈武拖下去,枭首示众!让所有士兵都看看,煽动军心的下场!”陈武被拖出营地时,高声吟诵起谢渊当年守德胜门的军歌:“朔风卷甲寒,热血卫河山。宁为沙场骨,不做叛国奸!”歌声苍凉,穿透营外的风沙,士兵们纷纷低头,有人偷偷攥紧了拳头,泪水砸在冻硬的土地上,碎成细小的冰碴。

刑场设在营门高杆下,陈武被按跪在断头台上,兄长的铁枪仍靠在一旁,枪杆上的刻痕“忠”字被阳光照得清晰。监斩官刚要下令,秦云却勒马上前,夺过刽子手的鬼头刀:“这等逆贼,不配用快刀。”他亲自举起刀,故意放慢动作,在陈武颈间划下一道血线,“再问你一次,认不认‘通谢党’的罪?”陈武梗着脖子,将一口血沫吐在他脸上:“我认的,是大吴的江山,是谢大人的忠魂!”

鬼头刀落下,鲜血喷溅在高杆上,染红了“宣府卫”的旗帜。秦云让人将陈武的首级挂在杆上,对着围观的士兵嘶吼:“谁敢再提‘粮饷’二字,谁敢念及谢渊逆党,这就是下场!”士兵们噤若寒蝉,却没人敢抬头看那颗圆睁的头颅——陈武的眼睛,正对着北境的方向,那是谢渊曾守护的疆土,也是他们誓死要守的家国。

当夜,两名曾与陈武兄长并肩作战的老兵,借着巡营的名义偷偷爬上高杆,取下陈武的首级,用麻布裹好,埋在营外的老槐树下。他们在坟前插了一根木牌,上面刻着“陈武忠魂”,又从怀里掏出半块谢渊当年赏赐的军令牌,放在坟头:“陈哨官,谢大人在天有灵,定会护着你。”寒风掠过,老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是忠魂的回应。

秦云很快接到魏进忠的密信,让他即刻带一万精锐回京,参与生祠落成大典。他将宣府卫的防务交给亲信,临行前再次克扣了士兵们仅存的口粮,装了满满二十车,作为献给魏进忠的“贺礼”。马车驶离营地时,他没看见,士兵们望着他的背影,眼中燃起了复仇的火苗——那火苗,是陈武的血,是谢渊的魂,更是大吴将士未凉的忠肝义胆。

金陵城朱雀大街,魏进忠生祠的鎏金塑像已近完工,阳光洒在黄金铸就的衣袍上,晃得路人低头掩目——不是敬畏,是怕那刺目的光沾污了眼。秦云率领的宣府卫精锐列阵街道两侧,甲胄擦得锃亮,却掩不住士兵们蜡黄的面色,他们马鞍旁驮着的二十车“贺礼”,正是自己三个月的口粮,袋角漏出的糙米混着沙土,在石板路上撒下细碎的痕迹。

魏进忠身着暂代太保的蟒袍,站在生祠台基上,玉带束腰却掩不住腹间赘肉,他抬手压了压百官的跪拜,声音透过铜喇叭传遍街巷:“诸位大人,此祠非为我魏某而建,乃为‘肃谢党、安大吴’之功!”他转身指向塑像旁的功德碑,碑上“魏进忠”三字用赤金填刻,而谢渊的名字被倒刻在碑底,冠以“逆贼”二字,还特意留出空白,要刻上所有“谢党余孽”的名号。

“奸贼误国!”一声苍老的怒喝突然从人群中炸开,如惊雷劈破喧嚣。魏进忠脸色骤变,厉声喝道:“玄夜卫何在?”孙成立刻率缇骑扑出,将发声者按在地上——是个鬓发斑白的通州老农,手里还攥着半块青灰色城砖,砖上刻着模糊的“德胜”二字,那是谢渊戍边时加固城墙的旧物。

“谢大人守了十年的城,你凭什么骂他逆贼?”老农被按在地上,额头磕出血来却仍嘶吼着,将城砖砸向台基,“我儿子死在德胜门,是谢大人亲手为他裹的尸!你建这生祠刮尽民脂,良心被狗吃了?”孙成一脚踩住老农的手,钢刀架在他颈间:“老东西,敢当众辱骂魏大人,活腻了!”

“慢着。”魏进忠却抬手阻止,他走下台基,用蟒袍袖口故作亲昵地擦了擦老农脸上的血污,指腹的玉扳指硌得老农颧骨生疼。“你儿子是谢渊的兵?”魏进忠笑了,声音里带着阴狠,“这等‘忠义’之民,当赏。”他对缇骑努努嘴,“把他绑在生祠前的华表上,让他看着本公接受百官香火——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就算是‘忠烈之后’,跟我作对也得乖乖臣服。”

暮色四合时,生祠的灯笼次第亮起,数十盏琉璃灯将鎏金塑像照得如同白昼,却驱不散街角的阴翳。玄夜卫密探头领借着巡夜的名义,悄悄来到华表旁,将一个油纸包塞进老农被绑的手中——里面是两个热馒头和一封封蜡的密信。“通州同乡都在筹钱救你,”头领压低声音,气息混着霜气,“这信是谢大人旧部写的,要送进宣府卫,你设法转给营里的老兵,他们认得信上的军令牌暗号。”

老农攥紧油纸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借着灯笼光,他看见密信封口盖着半块军令牌的印记——那是谢渊当年亲赐给老兵的信物,如今成了忠良旧部互通消息的暗号。他对着头领的方向轻轻点头,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一点微光,比生祠的灯笼还要亮。

同一时刻,吏部衙署的烛火也亮着。李嵩坐在案前,面前摆着两份文书:一份是魏进忠让他草拟的“晋封魏进忠为太保兼太师”的诏书,朱笔已经蘸饱了墨;另一份是玄夜卫旧部偷偷送来的“为谢渊申冤疏”,疏上按满了通州、宣府等地百姓的红手印,最末一行写着“德胜门老兵联名泣血上陈”。

李嵩的手指在两份文书间徘徊,指甲掐进了掌心。他想起侄子贪腐案的卷宗还在魏进忠手中,想起家人被玄夜卫监视的日子,最终还是颤抖着拿起了诏书的朱笔。可笔尖刚触到纸,又猛地顿住——疏上“谢渊冻毙城头仍守德胜门三日”的字句,像针一样扎进他眼里,让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小吏时,谢渊在风雪中给守城士兵分棉衣的场景。

片尾

诏狱深处,钱坤也正坐立难安。他借着查牢的名义溜进刘景的死牢,在墙角松动的砖缝里摸出一卷油纸——那是刘景藏下的魏党罪证,上面详细记录着王汉臣克扣边饷的数目、张毅伪造军器账目的笔迹,还有吴安模仿张启签名的样本,每一页都盖着刘景的私章。

“钱大人若想回头,就把这东西交给玄夜卫南司的沈千户。”隔壁牢房的狱卒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我是谢大人旧部,沈千户也是,我们等这东西等了三个月了。”钱坤猛地回头,看见狱卒袖口露出的半块军令牌,与刘景罪证上的印记一模一样。他握紧油纸卷,冷汗顺着脊梁往下淌,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选择谄媚求生。

秦云的府邸里,酒肉香气飘出半条街。他正宴请魏党亲信,举杯时酒液顺着嘴角流到锦袍上也不在意:“等魏大人晋了太师,我就是大吴第一武将,到时候把宣府卫的老兵全换成自己人,看谁还敢提陈武那逆贼!”话音刚落,亲兵匆匆进来,递上一份密报:“将军,宣府卫有老兵聚众议事,说要为陈武报仇。”

秦云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摔碎酒杯怒吼:“一群饿肚子的兵痞也敢作乱?传我命令,调京营铁骑连夜赶回宣府卫,格杀勿论!”他没注意到,递密报的亲兵转身离去时,悄悄将一份画着军令牌的纸条塞进了袖中——那是给宣府卫老兵的示警,上面只有四个字:“粮至,待时”。

卷尾

天德五年的金陵城,黄金生祠的光芒盖过了太庙的烛火,魏党的铁蹄踏碎了神武帝萧武定下的“内外相维”规制。吏部成铨选傀儡,户部为贪腐工具,玄夜卫化屠刀,刑部变牢笼,曾护大吴百年的官僚体系,在权欲与谄媚中彻底崩坏。可历史从不会只记奸佞——谢渊的军令牌在老兵怀中温热,陈武的铁枪刻着“忠”字,刘景的“朝审录”藏着真相,通州老农的城砖砸向奸贼,这些细碎的微光,终会汇聚成拨乱反正的洪流。

魏进忠以为斩尽忠良便能高枕无忧,却不知民心是江山的根基,忠魂是历史的脊梁。当鎏金塑像被百姓拆毁熔铸成赈灾粮时,当谢渊的牌位重归太庙时,当魏党的罪证公之于众时,历史便给出了最公正的答案:奸佞的权势不过转瞬,唯有忠良的风骨,能永远屹立于大吴山河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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