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痕·暗涌(2 / 2)
但她那双深渊般的眼眸,却亮得惊人。
“宇宙无绝对,万法存一线。”她凝视着洪流后那无尽的黑暗,仿佛在与那古老意志对视,“今日,林某便以此‘一线’,为这归寂之地,开一线……‘生机’!”
话音未落,她屈指一弹,将指尖一缕融合了原初道炁与新炼化寂灭本源的混沌气流,弹向了那道“界限”!
嗡!
“界限”吸收了这股力量,微微一颤,竟如同种子发芽般,向上向下开始延伸、生长!上方,衍生出微弱的、代表着“存在”与“变化”的朦胧清光;下方,则扎根于更深沉的“虚无”与“寂灭”之中。
清光与寂灭在“界限”两侧交织、抗衡,却又诡异地维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仿佛构成了一扇……门的雏形!
一扇,通往这绝对死寂之外的门!
“尔敢!!!”古老意志彻底暴怒,整个归寂之隙的力量都被调动,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灰色巨掌,掌心蕴含着磨灭一切概念、让万物回归原初奇点的恐怖力量,朝着那扇刚刚成型的“门”以及门前的林清羽,狠狠拍下!
这一掌,已是这古老意志的含怒一击,誓要将这挑衅者与其创造的“异物”一同从根源上抹除!
林清羽看着那足以重启一片星域的巨掌落下,眼中却无半分惧色,反而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你的力量,并非无限……”
“守护这‘归寂’的纯粹,便是你的……枷锁……”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巨掌,一步踏出,主动融入了那扇清光与寂灭交织的“门”中!
在她身形消失的刹那,灰色巨掌轰然拍落!
然而,那扇看似脆弱的“门”并未破碎,反而在巨掌恐怖力量的冲击下,清光与寂灭剧烈交织、坍缩,最终化作了一个微不可察的、不断旋转的混沌奇点,随即猛地向内收缩,彻底消失不见。
连同林清羽的气息,也一同归于虚无。
巨掌拍空,恐怖的力量将这方“归寂之隙”都搅得一片混乱,无数灰色痕迹崩碎又重组。
那古老的意志发出不甘而愤怒的咆哮,疯狂扫视着每一寸虚无,却再也找不到林清羽和那扇“门”的任何痕迹。
仿佛她从未出现过。
唯有那片被林清羽以“一念分光”划出的区域,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界限”道韵,如同一个永恒的坐标,烙印在这绝对的死寂之中,证明着曾有人,在此地与终极的虚无,进行过一场撼动根基的道争。
遥远的青霖界,正守护此界的离朱与素衣,心头同时一悸,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宇宙深处某个方向。
那里,一片空无。
却仿佛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门扉·彼岸
绝对的虚无,吞噬了光,吞噬了声,吞噬了存在本身。林清羽感觉自己仿佛化为了宇宙诞生前的一粒尘埃,在无始无终的混沌中漂浮。意识如同风中残烛,仅凭那枚与宇宙共鸣的“天罡道种”维系着最后一点不灭的灵光。
融入那扇清光与寂灭交织的门,并非穿越空间,而是一种存在形态的彻底转化。她以自身为媒介,将“归寂之隙”那纯粹的终末之力与自身的原初道炁强行调和,打开了一条不属于已知任何维度、任何法则的“缝隙”。
这是一种赌上一切的医道实验,以身为药,探入宇宙最深的“病灶”核心。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点微光,在她“眼前”亮起。
那并非星辰,也非灯火,而是一种更加本质的、介于“有”与“无”之间的“存在证明”。微光逐渐扩大,化作一片朦胧的、不断流转的混沌色光晕。光晕之中,隐约可见山川河流的轮廓,草木生长的虚影,甚至还有模糊的生灵意念在低语……但这一切都极不稳定,如同水中的倒影,随时可能破碎重组。
这里,像是一个尚未完全成型的“世界胚胎”,一个在绝对死寂中偶然诞生的、极其脆弱的“可能性”气泡。
林清羽残存的意识凝聚,重新显化出近乎透明的身形,落在这片光怪陆离的混沌之地。她立刻感受到,此地的法则极其稀薄且混乱,时空结构脆弱不堪,连她这重伤濒危的状态,都需极力收敛气息,以免自身的存在成为压垮这片脆弱空间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里是……门的‘彼岸’?”她环顾四周,星空般的眼眸中流露出思索。此地虽不稳定,却蕴含着一丝与“归寂之隙”截然相反的、“生”的悸动。难道那扇门,连接的不是另一个绝地,而是……新生宇宙法则在死寂压迫下,自发孕育出的某种“避难所”或“试验田”?
她尝试运转原初道炁疗伤,却发现此地稀薄的法则难以支撑,反而引动了空间的剧烈波动。她不得不停下,仅靠心印与道种缓慢汲取着此地那微弱的“存在”气息,修复着近乎崩碎的道基与神魂。
伤势沉重得超乎想象。强行转化“太虚寂灭本源”,又以身合道开辟“门扉”,几乎耗尽了她的一切。此刻的她,实力百不存一,甚至连维持身形都显得勉强。
就在她凝神调息之际,一道微弱却带着警惕的意念,如同蛛丝般悄然触及她的感知。
“谁……?”
“外来者……?”
“你的气息……很奇特……既有死寂的冰冷……又有……新生的温暖……”
意念断断续续,带着一种初生婴儿般的懵懂与好奇,却又蕴含着一种与这片脆弱空间同源共生的古老韵味。
林清羽心中微动,循着那意念传来的方向,“望”向混沌光晕的深处。只见在那流转的光影中,一团更加凝练的、如同心脏般缓缓搏动的混沌气旋逐渐清晰。气旋中心,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着的、由光影与法则碎片构成的模糊人形。
那并非实体,更像是这片脆弱空间的“意志”显化,或者说,是这片“世界胚胎”本身孕育出的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一个“生灵”。
“我名林清羽,乃一迷途医者。”林清羽以神念回应,传递出平和而无害的意念,“无意闯入此地,惊扰阁下,还望见谅。”
“医者?”那模糊的人形似乎对这个词感到陌生,意念中充满了疑惑,“治愈……什么?此地……唯有‘存在’与‘消逝’……何需治愈?”
林清羽沉默片刻,回答道:“治愈沉疴,抚平创伤,引导失衡重归和谐。便是这‘存在’本身,若陷入迷茫、痛苦,或走向不应有之终结,亦需医治。”
那意念陷入了长久的沉寂,仿佛在消化这超越它认知的概念。良久,它才再次传来波动,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
“痛苦……终结……我感受到过……来自‘外面’……那冰冷的……吞噬一切的力量……”
“你……能抵御它?”
“你能……让这里……不再颤抖?不再……害怕……消逝?”
随着它的意念,整个混沌空间都微微震颤起来,光影流转加速,显露出一种深植于本源的恐惧与不安。它所指的,显然是“归寂之隙”那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的终末意志压迫。
林清羽看着这片在绝对死寂边缘艰难求存的脆弱空间,看着那蜷缩的、代表着此地意志的模糊人形,医者的本能被深深触动。这本身,就是一处亟待救治的“重症患者”。
“我尽力而为。”她轻声承诺,尽管自身也重伤未愈。
她不再急于恢复自身,而是将心神沉入这片空间,去感受其法则结构,去“倾听”其“脉动”。她发现,此地的法则之所以脆弱混乱,除了外部压力,更在于内部缺乏一个稳定的“核心”来统御调和。那些山川河流、草木生灵的虚影,皆是法则无序显化的结果,如同一个生命体经脉错乱,气血妄行。
而那个模糊的人形,虽是此空间意志的显化,却因诞生于恐惧与不安之中,其本身也充满了不确定性,无法承担起“定鼎”之责。
“需立其‘神’,定其‘序’,壮其‘根’。”林清羽心中已有计较。这需要引导,需要时间,更需要……合适的力量。
她将目光投向自身识海中那枚缓缓旋转的“天罡道种”。道种之中,蕴含着新宇宙的平衡法则,更融合了她方才强行转化的那一丝“太虚寂灭本源”。这股力量,或许正是稳定此地的关键——既能抵御外部的死寂侵蚀,又能调和内部混乱的法则。
但这需要冒险。她此刻状态极差,强行引动道种之力,很可能导致自身伤势恶化,甚至道基彻底崩毁。
就在她权衡之际,那模糊的人形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犹豫,传递来一股带着决绝意味的意念:
“若你能……让此地……存续……”
“我愿……付出……一切……”
“包括……我的……‘存在’……”
随着它的意念,那团搏动的混沌气旋猛然收缩,将其中模糊的人形彻底包裹、炼化,最终凝聚成一颗拳头大小、不断闪烁着混沌光泽与细微灰色流光的奇异“核心”,缓缓飘向林清羽。
它竟是要将自己完全献祭,化为稳定这片空间的基石!
林清羽看着那颗蕴含着此空间全部希望与决绝的“核心”,心中震动。她看到了最原始的求生欲,看到了为存续而不惜一切的勇气。
她不再犹豫。
伸手接过那颗“核心”,将其轻轻按向自己的眉心,与那枚“天罡道种”缓缓靠近。
“以此为引,立尔乾坤。”
“道种为基,定尔法则。”
“从此,汝名——初衍界。”
嗡——!
当天罡道种与那空间核心接触的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磅礴力量轰然爆发!混沌色的光芒混合着灰色的寂灭流光,以林清羽为中心,如同创世之光般席卷了整个脆弱空间!
光芒所过之处,混乱的法则被强行梳理、归位,模糊的山川河流变得清晰稳定,草木虚影凝实生长,那脆弱的时空结构被迅速加固、拓展!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拥有稳定法则和生机潜力的微型世界,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型!
而林清羽,作为这一切的核心与引导者,承受着法则重塑带来的巨大反噬与道种之力输出的沉重负担,本就重伤的身躯更是雪上加霜,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身形淡薄得几乎要消散。
但她咬牙坚持着,以无上意志引导着力量的流转,将新生的“初衍界”与自身的“天罡道种”紧密相连。
不知过了多久,光芒渐歇。
一片稳定、宁静,散发着微弱却坚定生机的崭新世界,取代了原先那脆弱的光晕。天空是温和的混沌色,大地之上山川初具雏形,河流潺潺,虽然尚无真正生灵,却已充满了无限可能。
林清羽悬浮于这新生世界的中央,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几乎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她成功了,为这片死寂中的“可能性”争取到了存续的根基。
然而,她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道基受损严重,神魂黯淡,那枚天罡道种也因消耗过度而光芒内敛,陷入了沉寂。没有漫长岁月的休养,恐怕难以恢复。
她缓缓落在一片新生的草地上,盘膝坐下,准备陷入漫长的自我修复沉眠。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带着新生意念的呼唤,自这初衍界的核心深处传来:
“谢谢……你……”
“新的……母亲……”
林清羽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随即,意识彻底沉入了黑暗。
而在那初衍界刚刚稳固的世界壁垒之外,无尽的死寂虚无中,一点微不可察的灰色痕迹,如同拥有生命般,悄然附着其上,仿佛在默默观察、记录着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