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一次谈五个(1 / 2)
许士勋看着眼前侃侃而谈、运筹帷幄的江雪珑,心中感慨万千。能随手拿出一千万现金的人,在香港虽非遍地都是,但也绝不算少;而有能力、有耐心通过波段操作将持仓成本磨到负数的资本高手,在这个圈子里也大有人在。
江雪珑最难得、最令他刮目相看的,是她身上兼具了智慧、眼光与胆魄。
她选择以自家担任要职、质地优良、流动性极佳的汇丰控股作为杠杆的核心抵押品。这不仅确保了融资的顺利与低成本,更是一种无声的示好与利益捆绑,显得无比懂事和周到。这是有智慧。
她精准地选中了长河集团这个地产龙头,这不仅是对香港未来地产业的押注,更是选择与黎家这个庞然大物产生深度联结,其长远布局远超寻常炒家。这是有眼光。
她敢于在市场一片哀嚎、人人恐慌的股灾底部,动用全部身家,甚至加上极限杠杆,毅然进场抄底。这份逆流而上的决断力,是成就大事的关键。这是有胆魄。
拥有这三样,已足够赢得他许士勋的欣赏,视她为可造之材。
但最终让他决定拿出真金白银一千万无条件支持她的,是她展露的原则。
“我不当空头。”
只做多,不做空。不愿踏着别人的血汗和企业的尸体攫取利益,即便明知那是通往财富的捷径。不赚价值观之外的钱,这份坚守“道心”的纯粹,在唯利是图的资本圈里,显得如此珍贵。这样的人,心中有底线,行事有尺度,值得培养,更值得信任。
何况,她还不是别人,是他流落在外十几年,如今带着一身本事和光华回归的……亲生女儿。
许士勋看向江雪珑的眼神,在不自觉间又柔和了几分,心底那点因为被她“算计”而起的微妙不悦,早已被欣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取代。可惜啊,这孩子志不在此,对家族事业并无兴趣。
不过,年轻人嘛,想法总是变来变去的。来日方长。
……
许家书房的正事一直聊到夜深,江雪珑才起身作别。许士勋吩咐许靳亨开车,务必将她安全送回九龙塘的住处。
车子平稳地驶出大浪湾道,汇入夜晚稀疏的车流。许靳亨似乎还沉浸在方才书房里那场资本魔术论的兴奋中,饶有兴致地向江雪珑介绍起许家的家族史,从爷爷许爱舟白手起家的传奇,聊到父亲许士勋稳扎稳打的扩张。
江雪珑今日在TVB演出完本就有些劳累,加上在书房里殚精竭虑地说了一晚上话,此刻倦意上涌,只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所以,许家这个‘船王’的头衔,并不是指造船之王,而是指……海运之王?”她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勉强提起精神问。
许靳亨轻笑一声,带着点“你太天真”的意味:“造船?你想什么呢。香港这地方,哪有什么造船之王?千吨以下的船,造出来也不足以称王吧?”他在高架上拐了个弯,将车驶入通往九龙的红磡海底隧道,隧道里的灯光在车内流转。
“我们家的船王头衔,是因为船多,海运的线路和网点多。不过,”他语气淡了些,“爹地前两年已经把核心的顺昌航运公司卖掉了,所以今后许家这‘船王’的名头,怕是名不副实咯。”
江雪珑挑眉,带着点调侃:“怎么,你作为家族继承人,舍不得了?”
“什么继承人啊,”许靳亨撇撇嘴,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和无奈,“不过是每月固定从家族信托公司领一笔钱,饿不死罢了。”他扭头快速看了江雪珑一眼,昏黄的光线下,侧脸轮廓显得有些落寞,但随即,眼里又闪起光来,“不过你来了,或许结果会不同。”
他突然心生一计,语气变得怂恿:“喂,不如……你别去长河当什么只有投票权、没有决策权的流通股东了,那头衔除了名头好听,实际用处不大。我看爹地对你的能力满意得不得了,不如你努力努力,将来接手家族企业啊!到时候,说不定我们都不用靠每月领那点死钱过日子了,想想就郁闷,跟领救济金有什么区别?”
江雪珑闻言“啧啧”两声。她是知道未来许靳亨每月能从家族信托领两百万港币的,在普通人眼里,这已是天文数字。可在许靳亨眼里,还觉得捉襟见肘。不禁暗叹道:什么救济机构可以每月稳定发两百万啊?她也想申领一份。
当然,这话现在可不能说出来。她只婉拒道:“如果家里是造船的那种船王,我或许还真有兴趣参与一下,说不定将来还能绑定大陆的军工企业,合作造一造航母什么的。”她语气带着玩笑,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认真。
可惜,许家已经转型做地产了。她对炒房,实在是提不起多大兴趣。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许士勋带领家族从航运转向地产,是极具前瞻性的明智之举。进入二十世纪末,全球地缘政治形势越发复杂收紧,做国际海运很容易被各种势力卡脖子。许老板果断卖掉顺昌航运,建立地产王国,确实是顺势而为。香港作为国际金融中心,土地资源却极其有限,在中英联合声明签署、主权问题确定后,地价只会一年高过一年。
说句不好听的,“逆天而行”只能满足一时的情绪价值。实际上,“顺势而为”才能真正成事。
这便是,道法自然。
许靳亨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跟看傻子差不多:“痴线!吃药吧你。还造航母?爷爷要是在这里,都没你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