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2 / 2)
“就去釜山待两天,食宿什么剧组都会给你准备好,该做的小金(小律师)也都做了,你就是过去凑个数表示我们没有白拿钱不干活。”学长跟她商量,“我这边的人实在走不开,你看你方不方便,不行也没关系,我再找人去。”
要不是釜山郑谦益还真不方便,是釜山的话,就很方便了。
釜山一点都不方便,釜山的片场在郊区!
坐在剧组来接人的车里,眼看车越开越偏的郑谦益深感大意了,她跟这帮拍电影的很有可能八字不合,碰上他们就没好事。她要去市区啊,这帮人给她往乡下开干什么!
上了“贼车”的郑谦益有点笑不出来了,哪怕来接她的司机小姐姐也是她庞大的女友排队群的一员,见到她还跟她开玩笑说,我就是好奇跟你约会是什么感觉巴拉巴拉,她也笑不出来了。
当太阳就是有个BUG,不能做坏事,不能越线,得自己把自己困在笼子里,以刑法典和道德为符咒捆住自己的手脚,一步雷池都不能越。
不然她愁什么荷包瘦弱啊,搞钱的渠道太多了,搞钱的方法也太多了,想绕过法律搞钱还不简单?
但她不能那么做,她是小太阳,未来会成长为大太阳,大太阳绝对不能有一丝瑕疵。否则她这个第二人格很可能就把第一人格给吞了。
郑谦益其实有想过以暴制暴,以恶制恶,走什么法律规范,考虑什么证据来源是否合法能不能作为呈堂证供,不够烦的。
为什么好人容易被坏人弄死,不就是好人得讲规矩么,你看哪个坏人讲规矩,坏人连证据都不用讲,一切唯心。
老子看你不顺眼就是证据,就能干你!
可郑谦益舍不得自己的小太阳,舍不得那些用崇拜的小眼神看着她的姑娘们,舍不得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无条件信任她,舍不得所有知道她的人,都笃定她是正派角色。
做小太阳有多爽,反派角色根本想象不到。
去年过年,郑谦益收到的礼物那是成山成海,贵的便宜的都有,每个人都是一片心意。
给她送贵重礼物的人,她都没说什么,对方会不好意思,会找一堆理由想让她收下,会说这对我来说没什么,会用一种我居然用金钱‘侮辱’君子的态度,把礼物硬塞进她手里,扭头就跑。
那是个叫郑有美的女演员,同为‘郑’姓,说不定她们八百年前是一家,但郑谦益跟这位不熟,只见过两次。
一次是‘熔炉案’开庭,这人跟着一帮电影人来庭审为相关案件的所有人加油助威,当天庭审郑谦益车祸,差点没赶上,进法院时肩胛骨还打着绷带,半边胳膊都不能动。
官司一天打不完,休庭后,电影的制作人、导演、作家连番上场,要请所有人吃饭,尤其要叫上郑谦益。
郑律师实在没空,她还得去医院呢,绷带是临时凑合一下,给她当临时助理的学妹在她几次拒绝都没成功时,怒气冲冲的推开挡路的一帮电影人,叫着她受伤了,让这帮人别碍事,最后一大群人护送她去医院,搞得她好像分分钟要凉。
到了医院,郑谦益自己没觉得有什么大问题,帮她固定伤口上药的医生唉声叹气,作家和导演各种骂脏话,女演员感情丰富到眼眶都红了,给郑谦益弄得又尴尬又好笑,还有点小激动,好人的待遇啊,就是受‘一点小伤’满世界都想帮她报仇呢。
她的‘仇人’确实被满世界针对,那位故意灌了口酒伪装酒驾意外的‘凶手’,被检方盯得死死的。
‘熔炉案’都还没判下来,她母亲的直属后辈就当庭敲锤,对检方‘故意杀人’的控告全盘接受,还从重处罚,一锤下去就是个无期。
理论上不应该判那么重的,但南韩的司法规矩里有一条特殊之处,法官权力极大。
敲锤就是定案,犯人只能往上上诉,不能质疑法官误判,质疑也没用,没有直接监管部门,所谓求告无门就是这么回事。
郑谦益第二次跟女演员见面是“熔炉案”胜诉,她在记者会后要走,也是一帮电影人非得想请他们吃饭,她当时还是不太愿意,总觉得浪费时间。
但盛情之下,还是去喝了一杯,也就一杯而已,便走了。讲起来她跟女演员根本不算认识。
也就是两面之缘,新年将至,女演员专门给她打了电话,跑到她家楼下给她塞了新年礼物,还生怕她不要,掉头就跑。
讲真,她怀疑女演员暗恋她,准备跟对方解释一下,她真的是女的,女朋友也已经很多了,你千万要想清楚,我们没结果。
女演员是大明星,大明星给她送了一块机械表,超贵。大明星的礼物价值高昂,小人物的礼物不能以金钱算价值。
这次送礼的人来自隔壁邻居,一位快八十岁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老太太特地给她送了一盒腌制的沙参,她亲自埋的种子种出来给要高考的孙子补身体的,连儿子和儿媳都舍不得给,送了她一大盒。
超大号的塑料餐盒,封的严严实实的,又是保鲜膜又是是泡泡膜又是裹报纸,辛辛苦苦从乡下背到首尔。一半给孙子,一半给她,就因为在新闻上看到她,知道她是好人。
郑谦益跟这位老太太才是正经的一次都没见过,失忆前是否见过不记得了,都失忆了。
失忆后是第一次见,初次见面,对方就送了她一份大礼,礼物贵重到郑谦益都不知道要怎么回。
当好人是会上瘾的,郑谦益就对自己的好人设定很上瘾,不想破坏这个瘾头,可当好人太他妈悲催了!拍电影又不是做贼,片场为什么非得是郊区啊!
郊区便宜啊,郊区还不会有粉丝打扰拍摄呢。
郊区的片场迎来了热度超高的郑律师,引发一众围观。每个人都很好奇未来的国民良心是不是有三头六臂,每个人都假模假样的过来偷瞄郑律师。
郑律师想在身前竖个牌子,上书,参观请付门票。
这帮电影工作者在郑谦益眼中很是奇怪,一群人光是看,不搭话,真就跟隔着笼子看珍禽异兽却不敢靠近一样,谁都想跟她说话,谁都不跟她说话。
唯一跟她说话的是那个号称在粉丝站排队的妹子,这妹子的自我介绍也蛮奇怪的,特地强调我是高丽大学毕业的。
高丽大学咋了?为啥跟我强调?为啥你一直强调?
郑谦益搞不懂,完全不能理解,尤其不能理解把她当‘皮卡丘’or‘奥特曼’围观的电影工作者,这帮人到底想干嘛?
那谁,说你呢!朋友,你过来绕三次了!一次是‘抱歉走错’二次‘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人’这都第三次了,你当你换个帽子加个外套,我就认不出你了??
郑律师到的时候片场还在拍摄,她被高丽大学的小姐姐带去宋康昊的休息室先休息,没去别的女演员休息室,单纯是因为宋康昊最大牌,配得上“国民良心”的光环。
国民良心当太阳当久了,按理说是习惯被围观的。可她真不习惯这帮电影工作者的围观方式,却忘了,正常情况
是的,郑谦益是名人,出名到她自己没什么感觉。毕竟一路都是当太阳,但在别人眼里过于闪耀了。
在电影圈尤其闪耀,这要归功于“熔炉”剧组的宣传。在那些电影人的嘴里,郑律师是足以出个人自传,把日常活成了电影第一主角的存在。
郑律师年纪轻轻,家世好,人品好,能力还出众。明明前途一片光明,全是坦途,只要擡脚往前走,脚下的路也都是皇皇大道。
可她偏偏选了条蜿蜒曲折的小路,那条路遍布荆棘,这位仅仅只为了心中的正义,就愿意满身伤痕的奋勇向前。硬刚恶龙还真的屠了恶龙,这么个人,能不被当神奇生物么?
这样的神奇生物电影里都不常见,现实生活中居然有活着的,不得来围观一下?
《熔炉》剧组上上下下对郑谦益的观感都好到爆,那个项目爆火,谁都想跟制作团队搭条线。
他们参加的局多了,连带的被大家都看好的郑谦益的名声也在电影圈传开了,评价非常一致,这位是真正的好人,放战争年代是能救世的革命者,勇于直面惨淡人生的勇士。
勇士正在直面悲催的人生,电影在拍,她连跟导演说一声我暂时请个假都不方便。只有没事的人来围观她,可她不想被围观啊,她还有正事呢!
正事在这种情况下没办法推进,郑谦益开始翻通讯录,她得找外部人士帮忙了。
之前当“屠龙少年”时,她存了不少记者的号码,此前不想找,是偷拍来的证据不能作为法庭上的证据。现在看来太小心也不好办事,还是得动用一些不那么合法的方法。
人不能被尿憋死啊。
试图用要去洗手间的理由尿遁的郑谦益想找个能打电话的地方,高丽大学的小姐姐生怕她迷路回不来,跟前跟后。
弄得郑谦益只能直说,我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小姐姐连忙道歉,退出了休息室,还让郑律师有事叫她,她在外面给她守门。
不是很懂这帮电影人搞啥的郑谦益也没去管,先发一串短信出去看谁有空,十二条短信发出去,十二个人秒回有空。
郑谦益再发一遍,问谁在釜山或者有时间来釜山,依旧是全员秒回。
这帮记者鼻子够灵的?这么积极?知道有情况?
屠龙少年来访,但凡脑子正常的记者就没有不积极的。
郑谦益挑了个此前写“熔炉案”把国会上下都骂了一遍的记者,觉得这位胆子应该够大,业务能力也强,打电话过去跟对方把前因后果这么一说。
重点强调,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还有偷拍来的证据法律不认可,看对方介不介意用他的影响力先撕出一条缝,她好乘势而入。
她是律师,律师不可能自己打官司,需要当事人的,得先有个当事人才行。
这通电话打了很长时间,中途守门的小姐姐敲门,说导演那边有空了,问郑谦益是否方便去跟导演见一面。
捂着话筒的郑谦益有些为难,她这边才讲到一半,不等她说出抱歉,小姐姐自动就帮她说,不方便的话等收工后再见也行。
中途打了岔,电话继续。继续的不止是一通电话,那位记者大叔在听完整个事件后,只有一个问题,在我拿到切实证据发出报道后,你想要以什么样的角色出现?
“我不想出现。”
郑谦益明白他的意思,见多了世界黑暗面的记者总有些奇妙的职业习惯,凡是先往坏处想,与其相信人皆有善心,不如相信每一次善行都有其目的。
这位记者怀疑她要博名,为的是往后的利益。比如进入政坛那些名声可以作为她的政治资本。
不怪人家那么想,确实有这个可能啊。到时候脏活累活都是人家干了,报道发出她成了最初的倡议者,还能弄个当事人出来打官司,名利双收,多完美。
郑谦益也觉得自己应该那么做,太阳不能白做吧,成天出白工啊,太蠢了,理智不允许她当个傻子。
可太阳之所以是太阳,不就是会干傻事么,在愚蠢的正义也是正义,正义就没有愚蠢的,只有勇往直前。
“我不需要出现,您的报道跟我完全没有关系,如果因为您的报道让当事人选择了其他律师,或者警方、检方选择委派律师帮其打官司,也不用特意去考虑我。
按照属地原则,这是釜山发生的事,牵扯春川,两边的检方不论是谁出面处理,都是从当地选律师。除非到了首尔法院,才会需要我,或者说我才有资格介入。”
“我要是跟您说,我并不介意隐于人后您大概是不信的,那我们说点实在的。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这件事牵扯的就不是一所学校,一些校内的职工,而是牵扯半个春川政府,大半个。
这种体量的案子必然会引起中央的重视,敢接这类案子的律师屈指可数。即便他们被委派接了案子,也不敢深挖。”
“我可能有点自视甚高,但我认为,我是极少数敢把事情挖到核心还不怕火山爆发的人。我不需要您为我做什么,我打电话给您也不是在卖消息,连寻求合作都算不上,我需要的是一个机会,扯下遮羞布的机会。那块布我扯不下来,我需要您的帮忙。”
大叔沉默片刻,“遮羞布很好扯,您大可以用您自己的名义去撕开,只要一条博文,一百多个字,说出您的怀疑,舆论自然会为您处理剩下的事。”
“那样事件的关注点就在我的身上,而不是我的当事人身上。”郑谦益对记者大叔愈发满意了,她就喜欢跟谁都不信的神队友合作,质疑一切,消灭一切危险是做好一件事的基础,“不管您信不信,我希望我的当事人受到关注,我不在乎我是去抢热点蹭热度的人。”
事情没闹开,是郑谦益挑头闹出来的,那她的做法是给“国民良心”这个称号添砖加瓦,她确实一心为公。
相对应的,关注度由她而起,舆论的核心就会围绕她展开,而不单单是事件的受害者有多可怜,加害者有多恶毒。
可事情闹开,舆论跟进,此时郑谦益入场,就成了蹭热度的人,更会被怀疑其目的是不是又一轮的政治秀。
当太阳,郑日天图的更多是自己爽,自己知道自己是勇士,是正面角色,这就够她爽的了。
不用非得把主角二字刻在脸上,到处去展示自己有多正义。那叫伪君子,多low啊,君子当然要是真君子才帅——
记者大叔也不知道信没信,打了快三个小时的电话挂断,郑谦益耳朵都麻了,手机烫的能煎鸡蛋,总算把事情往前推了一步,剩下的就等着开BOSS。
正事做完,可以干点杂活了。
总算出了房间的郑谦益问守门小姐姐她现在方便去见导演吗?小姐姐表示已经重新拍了,等收工吧。
秉持着打工人态度的郑谦益说她可以过去等,要给老板面子么,之前老板想见她,她还没去,现在还不去,多不合适。
说是这么说,真进了棚,郑谦益又后悔了。
她刚刚给自己刷了层金光闪闪的主角心态,头顶光环不要太善良,背后的羽毛格外洁白,结果进了这里,天使秒变魔鬼,太坑了!
棚内在拍一场刑讯的戏,恶角军人大叔按着支持学生运动的瘦弱大学生,又是鞭子又是巴掌,还掐着人后颈往墙上撞,场面很是惊悚。
演员也不知道是演上了头,还是演技太好,大叔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扇过去,给学生扇的扑倒在地,周围的工作人员都面露不忍,带着郑律师来的守门小姐姐哪怕知道是演得,也扭头不敢多看。
唯有郑谦益看得心如止水,毫无波澜,甚至能在心里评价,这动手的人不行啊。
扇巴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