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从穿上军装,就未曾想活着!(1 / 2)
晋西北的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子。
陵园里,新立起上百座矮矮的土坟,每一座坟前都插着一块削得歪歪扭扭的木牌。
李有才……
狗剩……
王二麻子……
一个个熟悉又土气的名字,如今只剩下这几个墨迹未干的字。
林无悔的目光,最终落在一座稍显特殊的坟上。
黄义。
土包的红布条,还是他妹子亲手给他缠上的。
马头山那场大火,把一切都烧得太干净了。
还有几十块木牌,连名字都没有,成了无名冢。
或许只有等把鬼子彻底赶出中国,才能让他们的魂,找到回家的路。
林无悔一根烟抽到了烟蒂,灼热的火星烫到了嘴唇,他才猛地回神,将烟头扔在脚下冰冷的泥地上。
军靴底在烟头上碾了碾,火星彻底熄灭,升起一缕微不可查的青烟。
他身后,张虎一言不发,像一尊铁塔,端着一个木盘,盘里是两只盛满了辛辣白酒的大陶碗。
林无悔伸出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他端起一碗酒,缓步走到黄义的墓碑前,将碗口一斜。
清冽的酒液泼洒在松软的黄土上,迅速渗了进去,仿佛被饥渴的魂魄一饮而尽。
“黄义,你小子别急着走,在下头给弟兄们占个好位置。”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烟草的沙哑。
“要怪,就怪我这个当营长的。等老子把小鬼子都宰干净了,再下去给你赔罪,到时候你小子可别手软。”
说完,他转身,从盘里端起另一碗酒,没有丝毫迟疑,仰头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水像是烧红的铁水,从喉咙一路烫到胃里。
几滴酒液顺着他刚毅的下巴滑落,浸湿了领口,他却浑然不觉。
眼中的悲戚被一股更为凌厉的狠劲所取代。
他猛地转身,面向身后那一张张年轻而悲伤的脸,那是他剩下的兵。
“都他娘的哭丧着脸干什么!”
林无悔一声低吼,震得所有人浑身一颤。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军人不死在战场上,难道要让家里手无寸铁的老爹老娘去死?”
“难道要让你们的婆娘,你们的妹子,你们还没出世的娃,去被鬼子的刺刀捅穿肚子?”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重,像是一柄大锤,狠狠砸在每个战士的心坎上。
“我们是军人!打鬼子,就是我们的天职!是我们的命!”
“干了这碗酒!”
“给老子把腰杆挺直了!天塌不下来!我们还有明天,还有后天!”
“握紧你们手里的枪杆子!鬼子一天赶不出去,我们就打一天!一辈子赶不出去,那就跟他们干一辈子!”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猛虎营的战士们,眼中的悲痛与迷茫,在这番话语的冲击下,渐渐被一种名为“血性”的东西所点燃,凝固成了钢铁般的坚毅。
“喝!”
不知是谁先吼了一声。
“喝!”
数百人齐声呐喊,学着林无悔的样子,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哐!哐!哐当!”
一只只陶碗被狠狠砸在地上,碎裂声响成一片,像是为这场祭奠奏响的最后悲鸣。
林无悔不再看身后的弟兄,他拢了拢军大衣的领口,迎着凛冽的寒风,大步向前。
他的步子很大,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
不远处,一个同样穿着军大衣,身形挺拔如松的男人静静地站着,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陈旅长。
“林无悔。”陈旅长看着他,那张素来威严的脸上,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愧疚,“这次,算我老陈……对不住你。”
“旅长。”林无悔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用不着。”
陈旅长一愣,只见林无悔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视着他,平静得可怕。
“从咱们穿上这身军装,拿起枪的那天起,就没一个人是盘算着能活着脱下它的。”
话音落下,林无悔与他擦肩而过。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陈旅长紧绷的脸部线条忽然柔和了下来,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忍不住低声笑骂了一句。
“好个臭小子……倒是我老陈,小瞧你了。”
……
回到营部,眼前的景象让林无悔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操场上,站着三百多个新兵,一个个跟刚出笼的雏鸡似的,眼神里充满了好奇、紧张,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恐惧。
他们的脚边,堆满了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