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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食欲癖(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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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盘中,盛着几枚小巧玲珑、形如花苞的乳白色点心。点心顶端,点缀着一颗颤巍巍、红艳欲滴的“珠露”。

“取处子乳尖嫩蕊,裹以椰浆琼脂,内蕴雪蛤油、珍珠粉调和之凝露。”仆役奉上。

食客们用金签小心挑起一枚“花苞”,放入口中轻轻一吮。外层的琼脂瞬间破裂,内里温润香滑、带着奇异奶香和花蜜气息的凝露涌入口中,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诱惑的满足感。席间响起一片陶醉的喘息和低笑,气氛变得更加暧昧而疯狂。

王侍郎的喘息越来越粗重,脸上的潮红越来越盛,枯槁的身体微微颤抖,眼中那贪婪的光芒几乎要燃烧起来。他死死盯着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那个金罩,声音嘶哑地低吼:“砚斋!最后一道!快!快上那‘玲珑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最后一个金罩上。陈砚斋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底深处的虚无,似乎更沉了一些。他缓缓抬手,放在最后一个金罩的钮扣上。动作异常缓慢,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仪式感。

“第四道,”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在死寂的房间里如同鬼魅低语,“‘玲珑七窍心’。”

金罩被猛地揭开!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异香瞬间如同爆炸般席卷了整个“漱玉斋”!这香气比之前任何一道都更浓烈、更纯粹、更……鲜活!仿佛凝聚了生命最本源的精髓!

水晶盏内,并非想象中血淋淋的心脏。盏中盛着半透明的、淡金色的、如同琥珀琼浆般的浓稠汁液。汁液中心,静静悬浮着一颗仅有鸽卵大小、形态极其完美、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玉色的“心”!那心似乎还在极其微弱地、若有若无地搏动着!七条细若游丝的、淡金色的“血脉”,如同活物般从“心”的七个窍穴中蜿蜒探出,漂浮在金浆之中,微微摇曳!整颗“心”散发着柔和而神圣的光晕,美得惊心动魄,也邪异得令人窒息!

“嘶——!”

死寂!绝对的死寂!所有人都被这超出想象极限的“菜”震撼得失去了语言能力。王侍郎更是猛地站起,身体前倾,枯瘦的双手死死抓住桌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浑浊的眼珠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死死盯着那颗在金色琼浆中微微“搏动”的玉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脸上交织着极致的贪婪、狂喜和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迷醉。

陈砚斋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刻刀,在死寂中清晰地响起:“取处子心头最精纯一滴热血,辅以千年参王髓、深海鲛人泪、昆仑玉髓……以秘法温养凝形,保其先天一点灵机不灭。此乃‘美人宴’之魂,食之……可窥长生门径,立地……登仙!”他微微抬手,示意仆役分盏。

仆役们手持特制的玉勺,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小心翼翼地舀取那淡金色的琼浆,连带着那颗小小的、微微“搏动”的玉心,分入每位食客面前精致的白玉小盏中。

王侍郎几乎是颤抖着捧起他那盏。玉盏中,那颗小小的“玲珑心”在金色浆液中微微沉浮,散发着致命的诱惑。他枯槁的脸上肌肉抽搐,眼中再无他物,只剩下那颗“心”!他猛地举起玉盏,如同进行某种神圣的献祭,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狂热的呓语:“仙馔!仙馔!登仙!老夫……登仙了!”说罢,他迫不及待地将整盏琼浆连同那颗玉心,一股脑地倒入口中!喉结剧烈滚动,脸上瞬间涌起一种近乎痉挛的、极致的狂喜和迷醉,身体向后倒进宽大的座椅里,双目翻白,嘴角却咧开一个巨大而诡异的笑容,嗬嗬地喘着气,仿佛真的在经历脱胎换骨!

其余食客见状,哪里还按捺得住?纷纷效仿,将盏中之物囫囵吞下。整个“漱玉斋”瞬间陷入一片癫狂的、无声的饕餮狂欢!吞咽声、满足的叹息声、狂喜的低吼声交织在一起。每一个人脸上都呈现出一种非人的、扭曲的迷醉与满足,眼神涣散,仿佛灵魂已随着那“玲珑心”一起,飘向了虚无缥缈的仙阙。

陈砚斋依旧站在原地,如同一个局外的幽灵,冷漠地注视着眼前这幕由他亲手导演的、极致堕落与疯狂的活剧。他脸上那副完美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无声地哭泣。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尽的嘲讽、疲惫,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不见底的悲凉。

就在食客们沉浸在“登仙”幻境,发出各种癫狂呓语之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毫无征兆地在玉馔轩上空爆开!那雷声之巨,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劈裂!震得漱玉斋的窗棂嗡嗡作响,琉璃灯盏疯狂摇曳,光影乱舞!

紧接着,瓢泼大雨如同天河倒灌,倾盆而下!密集的雨点狂暴地砸在屋顶、窗棂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狂风呼啸着卷过,将庭院中的树木吹得疯狂摇摆,枝叶折断的噼啪声不绝于耳!

这突如其来的、狂暴的天象,如同上苍震怒的咆哮,瞬间将“漱玉斋”内那迷醉疯狂的“登仙”幻境撕得粉碎!

食客们被这惊雷骇得浑身剧震,纷纷从极乐的云端跌落。王侍郎更是被惊得直接从椅子上弹跳起来,脸上那诡异的狂喜瞬间凝固,转为极度的惊骇!他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胸口,张大了嘴,却像离水的鱼一样发不出声音,眼珠凸出,布满血丝,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一阵可怕的咯咯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

噗——!

一大口粘稠的、漆黑如墨的污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血雾弥漫,腥臭扑鼻!那黑血溅落在雪白的桌布上、昂贵的菜肴上,触目惊心!

“噗!”“呃啊!”……

如同引发了连锁反应!席间其余六位刚刚吞下“玲珑心”的权贵,几乎在同一瞬间,纷纷捂住胸口或喉咙,脸上血色尽褪,扭曲变形,口中喷出同样漆黑腥臭的污血!有的直接扑倒在桌上,撞翻杯盘;有的从椅子上滑落,瘫倒在地,痛苦地翻滚抽搐!整个“漱玉斋”瞬间变成了一个鲜血淋漓、腥臭弥漫的恐怖地狱!

“血……毒……有毒!”一个尚未完全倒下的官员发出凄厉绝望的嘶喊,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悔恨!

“陈砚斋!你……你这……天杀的……畜生!”王侍郎挣扎着抬起头,枯槁的脸上糊满了黑血,如同厉鬼,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颤抖的、沾满污血的手指,指向站在主位阴影中、如同泥塑木雕般的陈砚斋,发出恶毒的诅咒,“你……不得……好……死……永……堕……饿……鬼……”话音未落,他身体猛地一挺,眼珠爆凸,直直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吞噬了席间所有的疯狂与喧嚣。只剩下痛苦的抽搐、绝望的呻吟、以及鲜血喷涌的汩汩声,在狂暴的雷雨背景音中,交织成一首地狱的镇魂曲。

陈砚斋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脸上那最后一丝僵硬的表情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片空白的、彻底的茫然。他看着眼前这血腥恐怖的景象,看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如今却像蛆虫一样在血泊中挣扎扭曲的权贵,看着王侍郎临死前那怨毒诅咒的眼神……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恐惧,没有悔恨,没有快意,什么都没有。仿佛他的灵魂,早已在那一声惊雷中,被彻底震散,灰飞烟灭。

就在这时——

呜呜呜……呜呜呜……

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婴儿啼哭声,突兀地在“漱玉斋”内响起!

那哭声并非来自一个方向,而是仿佛从四面八方、从墙壁里、从地板下、从头顶的梁柱间……幽幽地渗透出来!细细的,弱弱的,充满了无助和委屈,一声接着一声,连绵不绝,如同无数冤魂的悲泣,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雷雨声,直直钻进在场每一个活人的耳膜!

“啊——!鬼!有鬼!”一个尚未断气、正在血泊中抽搐的官员,被这诡异的哭声吓得魂飞魄散,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体疯狂地扭动起来,仿佛想要逃离这无孔不入的索命之音!

陈砚斋那空洞的眼珠,终于因为这熟悉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哭声而转动了一下。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抬起头。

只见那扇紧闭的、通往外面狂风暴雨的雕花木门,不知何时,竟无声无息地……洞开了!

门外,是如墨的夜色和倾泻如注的暴雨。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瞬间照亮了门外的景象——

一个浑身湿透、长发凌乱如海草、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空襁褓的女人身影,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水鬼,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冰冷的雨水顺着她惨白的脸颊和破烂的衣襟疯狂流淌。闪电的光芒映照下,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张陈砚斋永生难忘的脸——正是小芸的母亲!只是此刻,这张脸上再无白日的疯狂与悲恸,只剩下一种极致的、非人的怨毒与冰冷!她的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没有眼白的黑洞!那幽幽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婴儿啼哭声,正是从她怀中那个空荡荡的、破旧襁褓里源源不断地传出来!

“陈……砚……斋……”一个沙哑、扭曲、仿佛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的、非男非女的诡异声音,从那女人黑洞般的口中幽幽吐出,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滔天的怨恨,“你……的……女儿……味道……可好?”

“女儿?”陈砚斋茫然地重复了一句,如同梦呓。他的思维早已被恐惧和眼前的景象冻结成冰,无法理解这没头没尾的话。

就在这时——

“爹!爹!救命啊爹——!”一个惊恐到变调的、无比熟悉的少女尖叫声,猛地从后宅的方向传来!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穿透了雷雨和诡异的婴儿哭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陈砚斋的神经上!

是玉娘!是他的女儿玉娘!

这一声呼唤,如同惊雷在陈砚斋混沌的脑海中炸响!他那双死寂空洞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困兽般的惊骇与疯狂!女儿!玉娘!她不是在城郊的别院吗?!怎么会在这里?!

“玉娘——!”陈砚斋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所有的麻木、所有的茫然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冲垮!他再也顾不上眼前血泊中的权贵,顾不上门口那索命的“水鬼”,像一头被刺伤的野兽,跌跌撞撞地冲出“漱玉斋”,朝着后宅女儿尖叫的方向,在冰冷的暴雨和肆虐的狂风中亡命狂奔!

雷声轰鸣,闪电惨白。他穿过回廊,跑过庭院,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脚下湿滑的石板让他几次踉跄摔倒,又挣扎着爬起。女儿的尖叫声时断时续,指引着他奔向那最深处的、他存放《玉馔录》的密室!

密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摇曳的、不祥的火光。

“玉娘!”陈砚斋猛地撞开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密室中央,他唯一的女儿,年仅十五岁的玉娘,被剥去了外衣,只穿着单薄的亵衣,四肢被紧紧捆绑在一张冰冷的铁床上!那张床,正是他平日处理“特殊食材”的床!玉娘的小脸吓得惨白如纸,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布满惊恐,身体因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而站在铁床边,背对着门口,正慢条斯理地挽着袖子,手中拿着一把寒光闪闪、薄如柳叶的尖刀的——赫然是他最信任、最倚重的心腹管事,李二!

李二闻声,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恭顺和谄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贪婪、疯狂和一种诡异满足感的狞笑。他的眼神,像毒蛇一样黏腻冰冷,死死盯着闯进来的陈砚斋。

“东……东家?”李二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惊讶和扭曲的笑意,“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在前头伺候贵客们‘登仙’吗?”他晃了晃手中锋利的尖刀,刀锋在密室内摇曳的烛火下反射出森冷的寒光,“小的……小的这不是看您最近操劳,想替您分忧么?这‘美人宴’……主菜跑了,总得有人顶上不是?我看小姐……冰肌玉骨,元阴未泄……正是……绝佳的‘玲珑心’材料啊!嘿嘿嘿……”

他发出一阵夜枭般的怪笑,贪婪的目光在玉娘惊恐颤抖的身体上逡巡,如同在打量一块上好的肥肉:“东家您放心,小的跟了您这么久,手艺……保管让您满意!这‘玲珑心’……定比之前的更鲜!更美!让那些大人们……登仙登得更快活!嘿嘿……”笑声在密室里回荡,充满了令人作呕的邪恶。

“不——!李二!你敢!!”陈砚斋目眦欲裂,巨大的恐惧和滔天的怒火瞬间将他吞噬!他像疯了一样扑向李二,“放开她!放开我女儿!”

然而,李二显然早有准备。他身材魁梧,轻易地侧身躲过陈砚斋的扑击,反手一拳狠狠砸在陈砚斋的腹部!

“呃!”陈砚斋闷哼一声,剧痛让他瞬间弓起了身子,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一时无法起身。

“爹!爹!救我!救我啊!”玉娘在铁床上发出绝望的哭喊,身体拼命挣扎,铁链哗哗作响。

李二不再理会陈砚斋,他狞笑着,重新将注意力转向铁床上待宰的羔羊。他俯下身,冰冷的刀尖带着令人窒息的恶意,缓缓地、轻轻地划过玉娘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口肌肤。少女柔嫩的肌肤上,瞬间起了一层细小的粟粒。

“小姐……别怕……”李二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带着一种变态的安抚,“很快……很快就好……让小的……替您取出那颗……最鲜嫩的心……让您爹……还有那些大人们……都尝尝……这世间……最顶级的……滋……”

“味”字尚未出口!

轰——!!!

一道前所未有的、炽白刺眼的巨大闪电,如同上苍震怒的巨剑,撕裂了漆黑的夜幕,精准无比地劈中了玉馔轩最高的飞檐!刹那间,整座酒楼仿佛被点燃!雷火顺着木质的梁柱、精美的雕花门窗、悬挂的绸幔,如同贪婪的巨兽,疯狂地蔓延、舔舐、爆燃!

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雷鸣紧随而至,仿佛天崩地裂!整座玉馔轩都在剧烈地摇晃!屋顶的瓦片如同暴雨般簌簌坠落!

密室剧烈地摇晃起来,墙壁簌簌落下灰尘,烛火疯狂摇曳,几近熄灭!李二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威骇得动作一滞,惊愕地抬头看向剧烈震颤的屋顶。

就是这一瞬间!

被剧痛和恐惧刺激得爆发出最后力量的陈砚斋,如同受伤的猛虎,从墙角弹射而起!他的眼睛血红,里面只剩下最原始的、保护幼崽的疯狂!他抄起手边一个沉重的黄铜烛台,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李二的后脑狠狠砸去!

砰——!!!

一声沉闷而恐怖的钝响!

李二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身体便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瘫倒下去,后脑处一片血肉模糊,红的白的溅了一地。那柄寒光闪闪的尖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玉娘!我的儿!”陈砚斋丢开染血的烛台,扑到铁床边,手忙脚乱地去解那些捆绑女儿的冰冷铁链。他的手指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刚才的爆发而不停地颤抖,铁链的搭扣仿佛故意作对,怎么也解不开。

“爹!爹!呜呜呜……”玉娘劫后余生,放声大哭,小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火!火势蔓延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浓烟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已经从门缝、窗缝、甚至墙壁的缝隙中疯狂涌入密室!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火光将窗外映照得一片通红!外面传来了木头燃烧的爆裂声、房屋倒塌的轰隆声、以及无数人惊恐绝望的哭喊和奔逃声!

“走!快走!”陈砚斋终于扯断了最后一道束缚,一把将吓傻了的女儿从冰冷的铁床上抱起。他紧紧搂着女儿,用身体为她挡住扑面而来的热浪和浓烟,踉跄着冲向门口!

然而,密室的门,不知何时,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封住了!任凭他如何用力撞击、拉扯,那厚重的木门纹丝不动!仿佛门外被浇筑了铜墙铁壁!

浓烟越来越浓,几乎令人窒息。火焰已经烧穿了屋顶的一角,火舌带着灼人的气浪,如同恶魔的触手,开始舔舐室内的书架、帷幕!热浪灼烤着皮肤,发出滋滋的声响!

“爹!门……门打不开!我们……我们要被烧死了吗?”玉娘紧紧搂着父亲的脖子,小脸被火光映照得通红,眼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不会的!不会的!爹在!爹带你出去!”陈砚斋嘶哑地吼着,心中却充满了绝望。他抱着女儿,徒劳地在越来越小的空间里后退,躲避着不断逼近的火焰和坠落的燃烧物。汗水、泪水、烟灰糊满了他的脸。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迫近,如此痛彻地悔恨自己造下的无边罪孽!他害了那么多人,最终……竟要拿着自己唯一的骨血陪葬?!

就在这时——

咯咯咯……咯咯咯……

一阵诡异的、令人牙酸的咀嚼声,突兀地在熊熊烈火和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中响起!那声音仿佛近在咫尺!

陈砚斋惊恐地循声望去!

只见密室的角落里,那本被他丢弃在地上的《玉馔录》,竟在烈焰的映照下,无风自动!泛黄的书页在火光的跳跃中疯狂翻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而更令人头皮炸裂的是——

那瘫倒在地、后脑开花的李二的尸体,不知何时,竟诡异地……坐了起来!

李二的脖子以一种人类不可能做到的、扭曲到极致的方式,僵硬地转动着,发出咔吧咔吧的骨节错位声。他沾满血污和脑浆的脸上,五官扭曲变形,嘴角却咧开一个巨大而诡异的笑容。他的眼睛,是纯粹、深不见底的漆黑,没有一丝眼白!他缓缓地、僵硬地抬起一只手,伸向那本自动翻页的《玉馔录》。

然后,在李二那黑洞般的眼睛注视下,在陈砚斋和玉娘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玉馔录》那泛黄的纸页上,那些曾经用朱砂或鲜血写就的、记载着无数恐怖食谱的字迹,开始如同活物般蠕动!它们扭曲着、挣扎着,最后竟化作一缕缕粘稠的、暗红色的烟雾,如同有生命的血蛇,从书页上袅袅升起!

紧接着,这数十道、数百道血色的烟雾,如同受到了致命的吸引,猛地调转方向,发出凄厉的、如同无数冤魂尖啸般的破空声,疯狂地钻进了李二尸体那黑洞洞的、张开的口中!

“呃……嗬嗬……”李二的身体随着血色烟雾的疯狂涌入而剧烈地抽搐、膨胀!皮肤下仿佛有无数条毒蛇在游走、鼓胀!他黑洞洞的眼睛里,亮起两点妖异的、猩红的光芒!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极致怨毒、贪婪和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饿……好饿……”一个非男非女、仿佛千万人重叠嘶吼的恐怖声音,从李二那不断涌入血雾的口中断断续续地挤出,带着无尽的贪婪和饥饿感,每一个字都让周围的火焰为之摇曳!

“爹!爹!他……他……”玉娘吓得魂飞魄散,将脸深深埋进陈砚斋的怀里,连尖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陈砚斋抱着女儿,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住了被烧得滚烫的墙壁,退无可退!他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他终于明白了!那本《玉馔录》根本不是什么食谱!它是一个诱饵!一个容器!它诱使人沉沦于口腹之欲的深渊,犯下滔天罪孽,最终……就是为了收集这世间最极致的怨念、贪婪和血肉精气,来喂养这个……这个寄生在书中的……真正的……饿鬼!

“吼——!!!”

终于,最后一道血雾钻入了李二口中!他那膨胀得不成人形的身体猛地停止了抽搐!他黑洞洞的双眼爆发出刺目的猩红血光!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浓郁血腥和硫磺气息的黑色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

轰隆!

密室最后残存的墙壁在气浪冲击下轰然倒塌!露出了外面烈焰熊熊、如同炼狱般的酒楼景象!

“饿鬼道……开!”那恐怖的声音发出最后的咆哮!

李二——或者说,那具被书中饿鬼彻底占据的躯壳——猛地张开巨口!那嘴巴裂开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露出里面旋转的、如同黑洞般的猩红深渊!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骤然产生!

“啊——!”

陈砚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感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力攫住了他和怀中的玉娘!他死死抱着女儿,用尽最后的力气抵抗,却如同螳臂当车!身体不受控制地被那猩红的巨口吸去!

天旋地转!灼热!窒息!无数凄厉的哭嚎、怨毒的诅咒、贪婪的嘶吼在他耳边疯狂炸响!他仿佛坠入了无边血海,被无数冰冷滑腻的、由怨念凝聚的触手缠绕、撕扯!他紧紧护着怀里的女儿,意识在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中迅速沉沦、模糊……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一个熟悉而温暖的画面,如同穿透无尽血海的微光,突兀地撞入他濒临破碎的识海——

那是许多年前,他还是个落魄秀才的时候。家徒四壁,寒冬腊月。他苦读至深夜,饥肠辘辘,冻得手脚冰凉。他年轻的妻子,那个温婉清秀、名叫素娥的女子,默默地起身,用家里仅剩的一小把白面,为他煮了一碗最简单的素面。清汤寡水,只漂着几星碧绿的葱花。

她小心翼翼地将面端到他面前,脸上带着温柔而略带歉意的笑容:“相公,夜深了,垫垫肚子吧,暖暖身子。等来年……来年咱们日子好了,给你做肉吃。”

那碗面,真的很香。是麦子最朴实的清香,是葱花被热汤激发的鲜香,是……家的味道,是妻子毫无保留的爱意凝聚的馨香。那滋味,温暖了他整个寒冷的冬夜,也温暖了他此后许多年清贫却踏实的岁月。

原来……最极致的滋味……从来不是《玉馔录》上那些用血肉堆砌的邪物……而是……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

大火烧了整整一夜。曾经雕梁画栋、极尽奢华的玉馔轩,连同它地下那深藏的血肉工坊,一同化为了一片冒着青烟、散发着焦臭的断壁残垣。废墟之中,残存的梁木呈现出一种焦黑的、扭曲的姿态,从高处俯瞰,竟隐隐勾勒出一个巨大而狰狞的“口”字形。

官府的人在天亮后赶来,在废墟中挖掘。挖出的,是吏部侍郎王大人等七位权贵的焦黑尸骸,他们围聚在主桌的位置,姿态扭曲,仿佛临死前仍在进行着某种恐怖的饕餮。还挖出了心腹李二被烧得只剩半截的残躯,以及……在密室位置,两具紧紧相拥、蜷缩在一起的焦炭般的骸骨。大的骸骨将小的骸骨死死护在身下,姿态充满了绝望的保护。

清理废墟的民夫中,有个老衙役,曾见过城南游荡的小芸母亲。他低声对同伴叹息:“唉,听说那疯婆子……昨晚投了护城河了……就在玉馔轩起火那会儿……怀里还死死抱着那个空襁褓……捞上来时,人都泡胀了……眼睛还睁得老大……怪吓人的……”

消息传出,全城震动。各种流言如同野火般蔓延。有人说玉馔轩得罪了灶王爷,遭了天谴;有人说陈砚斋用邪术烹制禁脔,引来了妖邪反噬;更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在火场废墟上,深夜时分,还能听到无数婴儿凄厉的啼哭和女子幽怨的哭泣,以及……一种仿佛无数人在贪婪咀嚼吞咽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声响……

从此,“玉馔轩”三个字成了京城最大的禁忌。那片焦黑的废墟,无人敢靠近,也无人愿意清理,任其在风雨中渐渐倾颓,最终彻底被荒草和遗忘吞没。只是在坊间流传的、用来吓唬不听话孩童的鬼故事里,多了一个关于“吃人酒楼”和“饿鬼掌柜”的恐怖传说。

许多年后,一个云游的老僧路过这片早已被荒草覆盖的废墟。他驻足良久,望着那焦黑土地上顽强生长的野草,还有草丛中偶尔露出的、被时光磨去棱角的残砖断瓦,双手合十,低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口腹之欲,本为养身。然贪痴炽盛,欲壑难填,终化修罗场,自堕饿鬼道。诸般恶业,皆由心生。饿鬼不在幽冥,在人心贪嗔痴慢疑之中啊。”

老僧的声音苍凉而悠远,随风飘散在荒草萋萋的废墟之上,仿佛是对那段被烈焰与鲜血掩埋的、关于食欲与贪婪的恐怖往事,最后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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