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守护和传承(1 / 2)
曹大林婉拒调任、决意留在草北屯的消息,如同给这艘正在探索新航向的集体小船压上了一块最坚实的压舱石。屯里人心底的最后一丝不安和躁动彻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稳固的凝聚力和对未来的笃定。大家都知道,他们的领头雁不会飞走,他将带领着大家,在这条既守护传统又开拓新路的征途上,继续坚定地走下去。
而曹大林自己,在经历了那次重大的人生抉择后,心态也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变化。他感觉自己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但目光也变得更加长远和沉静。他清楚地认识到,草北屯的未来,不能只系于他一人身上。合作社的发展,山林的守护,这份事业需要后继有人,需要将老一辈的经验和新一代的活力结合起来,需要将那份对山林的敬畏和利用的智慧,系统地传承下去。
于是,在处理好合作社的日常事务,稳定了参园、旅游和“山海联运”这几条基本盘之后,曹大林开始有意识、有系统地将自己的狩猎经验、对山林的认知以及管理合作社的心得,传授给以秋菊、刘二愣子为代表的年轻一代。这不再是之前零散的、随机的指点,而是更像一种庄重的“授艺”。
传授的地点,不拘一格。有时在合作社的院子里,借着打磨猎枪、整理套索的机会讲解;有时在巡山的路上,随时指着某种植物、某处足迹现场教学;更多的时候,则是在夜晚,大家围坐在合作社那间点着嘎斯灯的办公室里,听曹大林系统地梳理和讲解。
“狩猎,头一条,不是枪法有多准,胆子有多大,”曹大林的声音在灯光下显得沉稳而清晰,“是心要静,眼要毒,耳朵要灵,鼻子要好使。你得先学会和这片山打交道,读懂它给你的信号。”
他拿起一块随处可见的石头,又抓起一把黑土:“看这石头上的苔藓,看这土的湿度、颜色,就能知道这地方的朝向、阴晴,甚至底下有没有水脉。这些都是山告诉你的。”
他又让秋菊蒙上眼睛,去嗅几种不同的草药和泥土:“记住这个味,这是蛇倒退,附近可能有蛇窝;记住这个味,这是腐叶下的瘴气,闻到了就得赶紧离开。”
他特别注重传授“规矩”。
“春不打母,秋不打幼,这是老祖宗用血换来的教训,为的是不绝种。”
“遇到带崽的母兽,除非它主动攻击,否则能避则避,伤了母兽,一窝崽都活不成,那是造孽。”
“打围不追绝,见好就收。你把一个山头的野物打光了,明年吃啥?后年吃啥?”
“进了山,你就是客。砍树要留苗,喝水不污源,走了要把火灭透。这是对山神爷的尊敬。”
这些规矩,在曹大林看来,比任何狩猎技巧都更加重要。这是草北屯人世世代代与山林达成的默契和契约,是确保能够“靠山吃山”而山不秃、水不涸的根本保障。刘二愣子起初对这些“老古板”的规矩有些不以为然,觉得束手束脚,但在曹大林反复强调和实例讲解下,也渐渐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除了知识和规矩,曹大林更注重培养年轻一代的“心性”。
他带着他们,在月光下走进黑漆漆的老林子,锻炼胆量和方向感。
他设置各种突发情况的模拟,考验他们的应变能力和团队协作。
他甚至会故意在一些细节上设置陷阱,看他们是否足够细心和谨慎。
“狩猎的技能可以慢慢练,”曹大林经常说,“但对山的敬畏之心,一刻也不能丢。丢了这份心,手艺再好,也成不了真正的赶山人,只能是山里的强盗。”
在所有的传授内容中,“抬参”的古礼,被曹大林视为重中之重,是狩猎文化中最具仪式感和精神内涵的部分。这不仅是因为人参的经济价值,更因为“抬参”过程所蕴含的对自然的敬畏、对生命的尊重以及那种近乎神圣的专注。
这一天的传授,曹大林选择了一个极具深意的地方——他带着秋菊、刘二愣子等几个核心的年轻弟子,再次来到了当年他和刘二愣子遇险、发现那株老参并放走猞猁的地方。
几年过去,这里的景物似乎并无太大变化。岩石依旧嶙峋,灌木依旧茂密,只是那株曾经守护参苗的“铁树皮”蝮蛇早已不见踪影。然而,当曹大林拨开一丛茂盛的蕨类植物时,众人的眼睛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