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粮票 布票(2 / 2)
柴宇略一思索,立刻回应道:
“回王上,纸坊的作头姓罗,叫罗启元。”
“王上您找他有事”
江瀚点点头,
“嗯,没错。”
“如今金属货币有了着落,我打算尝试印制一批纸币出来。”
“你回去后,立刻把这个罗启元给我找来。”
听了“纸币”二字,柴宇心头猛地一跳,差点开口劝阻。
纸币
莫非是……宝钞
宝钞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王上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印制纸币了
柴宇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担忧,但他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王上深谋远虑,还轮不到他一个匠人来指手画脚。
其实对于纸币一事,江瀚内心早有考量。
纸币作为更加便捷的货币形态,未来是一定要发行的,这关乎经济主权和金融效率。
只不过江瀚深知其中利害,绝不会像明廷那样鲁莽。
他打算先在小范围、特定领域内谨慎试行。
江瀚的初步构想,是采用粮票、布票,这类具有实物锚定的凭证形式,先印制一批纸币出来。
这些粮票、布票先在官府内部发行,可以作为俸禄的一部分,发放给麾下的主要文武。
主要目的,就是使其在可控的体系内循环,逐步建立信用,积累管理经验。
江瀚之所以要推动货币改革,乃至最终发行信用货币,是有其深层原因的。
如今大明的货币体系,主要是白银,极其依赖外部输入。
而这也是明末经济崩溃、社会动荡的关键诱因之一。
这种白银依赖的本质,其实是大明丧失了货币主权。
明朝自身白银产量极低,高达半数以上的白银,都需要从海外输入。
这种脆弱的货币基础,一旦外部供给出现问题,便会引发一系列致命的连锁反应。
自从一条鞭法改革后,大明的税收高度依赖白银。
而在明末这个时间段,全球白银产量下降、运输受阻,再加上日本锁国断绝了白银出口。
这几个原因,共同造成了大明境内的“银荒”。
白银稀缺,导致了银贵钱贱,白银购买力直线飙升。
百姓们需要用更多的铜钱或者实物,才能换来足额白银缴税,实际赋税凭空倍增。
普通百姓的生活成本剧增,而白银则高度集中在官僚、地主和特权商人手中。
造成的结果就是,朝廷财政锐减,连维持军队的基本饷银都发不出。
皇帝也只能继续加派,从而进一步逼反百姓,形成了恶性循环。
正因为如此,江瀚才决定未雨绸缪,建立自主可控的货币体系。
发行纸币,是摆脱对外部贵金属依赖、掌握金融主动权的关键一步。
虽然现在时机不太成熟,但开始尝试和准备总是没错的。
至于可能出现的超发问题,江瀚也心知肚明。
这几乎是所有纸币体系的固有风险,无论是封建王朝还是后世国家都难以避免。
但是,不能因为存在风险就因噎废食。
总体来看,一个管理得当、信用稳固的纸币系统,所带来的好处是远大于风险的。
只要制度设计得当,慢慢培养出一批懂得经济的人才,应该能够将风险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在江瀚思索间,纸坊作头罗启元也来到了存心殿外。
说实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王府核心区域。
罗启元管辖的造纸坊,在工部体系内向来是个边缘部门,远不如冶铁司、织造坊那样规模宏大、任务紧要。
今天听闻汉王亲自召见,让他激动又惶恐。
在内侍的引领下,他战战兢兢的走进了偏殿,见到了正闭目沉思的江瀚。
罗启元只觉得腿脚一软,猛地跪伏在地:
“王上!”
“小的……属下罗启元,现任工部造纸坊作头,叩见王上!”
江瀚听见声音,睁开眼睛,语气十分随和:
“不必多礼,坐下说话吧。”
他见罗启元依旧有些紧张,便直接切入了正题,
“我就不废话了,今天找你来,是有一项重任要托付于你。”
“你……知道大明宝钞吗”
说着,江瀚从案几上拿起一贯大明宝钞,递给了罗启元。
罗启元双手接过,连连点头:
“知道,知道!”
“这宝钞可谓是一大祸害,弄得民怨沸腾,属下当然知道。”
“王上您是想……”
江瀚看着他,非常肯定地回应道:
“没错。”
“我的意思,是想让你们造纸坊,制作一批纸币出来。”
看着罗启元脸上的惊疑,江瀚进一步解释道:
“不过,这批纸币不叫宝钞,我也不打算大规模发行于民间流通。”
“我希望你按照大明宝钞的样式,制作两种特殊的票据,粮票和布票。”
“顾名思义,粮票可在官仓兑换粮食,布票则兑换布匹。”
“这不算钱币,只是内部流通的一种票据罢了。”
他直起身子,特别强调道,
“虽然不用于外部流通,但防伪仍然是第一要务。”
“你先说说,据你所知,大明宝钞都用了哪些防伪手段”
罗启元闻言长舒了一口气,仔细回忆道:
“回王上,据属下所知,大明宝钞的防伪,主要靠三点。”
“首先,宝钞印刷分两步套印,需两套雕版精准配合,缺一不可。”
“其次,宝钞钞面四周及中间空白处,布满了龙纹和云纹,这些纹是防伪核心细节。”
“最后,在钞面文字和纹中,隐藏了暗记,仅有宝钞提举司的验票官和工匠知晓。”
“至于更细节的地方,那就不是我等普通匠人能知晓的了。”
江瀚认真听着,时不时地点点头,这些防伪措施在当时也算是有心了。
但他仍然觉得不够。
江瀚目光炯炯地看着罗启元,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
“罗作头,你知道……水印吗”
罗启元闻言一怔,脸上写满了疑惑:
“水印”
“王上,恕属下愚钝,这是何物莫非是指沾了水留下的印记”
江瀚摇摇头,耐心地解释道:
“我说的水印,是在造纸过程中,预先在纸张内形成的图案。”
“这种图案,平时看不出来,但当你对着强光看时,就能清晰显现出其中的妙处。”
他尽量用对方能理解的语言描述:
“我记得你们造纸的时候,当纸浆状态时,经常会有一些凸起或者凹陷的部分。”
“这是由于纸浆排列不均匀产生的,这种厚薄差异,就是形成图案的关键。”
“你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凸起或者凹陷,组成一个特殊的图案,仿佛是从纸张内部长出来的一样。”
“这种技术,就叫做水印。”
罗启元听了江瀚的解释,眼神中依然充满了迷茫和不可思议。
这玩意儿……听起来实在太玄乎了,能行吗
自己造了半辈子纸,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水印这种东西。
在他的认知里,这些凸起或者凹陷,都是因为工艺不稳定而产生的,毫无规律可言。
这种东西根本无法控制,更别提形成特殊的图案和文字了。
江瀚看着罗启元似懂非懂的模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详细解释。
他思索半晌,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罗作头,你知道宣纸吗!”
罗启元闻言,连连点头:
“知道!知道!”
“属下就是造纸出身,对宣纸再熟悉不过了!”
“泾县的青檀皮宣纸,薄如蝉翼,韧如丝绢,层次丰富,是裱画、作画的上品!”
江瀚继续追问道:
“我记得,有些技艺高超的裱画师傅,有一门独门手艺。”
“他们可以把一幅水墨画,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揭开,而且每一层都能保留原画的墨迹和神韵。”
“一般来说,根据宣纸的厚度和工艺,可以揭开两到三层,对不对”
“对!对!王上您连这个都知道!”
罗启元更加惊讶了,这属于他们造纸和裱画行当里比较专业的技巧了。
江瀚双手一合,豁然开朗:
“我们或许可以借鉴这个思路!”
“如果我们将纸分为三层,然后在中间一层做出图案效果、或者写上暗记。”
“然后用另外两张薄纸,将其夹住,不就能做出水印的效果了吗”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
“对对对!没错!甚至我们还可以更进一步!”
“在三层纸页压合之前,我们还可以在预定位置,埋入一根极细的、带有颜色的丝线。”
“比如一根红色的蚕丝线,或者一根印有微缩图案的线,把它也夹在纸张中间!”
“这不就是防伪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