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不可泄露(1 / 2)
那玩意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偏不倚,砸在同福客栈的屋顶上,哗啦啦一阵响,接着从瓦片缝隙里滚落,正掉在郭芙蓉刚擦好的桌子上。
此时她正举着抹布,对着后院里扎马步的吕秀才运气,琢磨着是先用“排山倒海”给他松松筋骨,还是等他自行累趴下。
“啥东西?”郭芙蓉用抹布拨拉一下那物件,黑乎乎,巴掌大,非金非木,一面光溜溜能照出她拧着的眉毛,另一面有几个凸起的古怪按钮。
白展堂正翘着脚在柜台后嗑瓜子,眼皮都没抬:“八成又是莫小贝那丫头鼓捣的什么新鲜暗器,你小心点儿,别按错了地方崩着自个儿。”
“说谁暗器呢!”莫小贝的声音从楼梯口飘下来,人跟着就冲到了桌前,眼睛放光,“哇!这是什么宝贝?看着比邱小冬他爹从京城捎回来的琉璃镜还亮!”说着伸手就要抓。
郭芙蓉一把拍开她的手:“去去去,一边儿去,砸坏了我的桌子还没跟你算账呢!”她拿起那黑物件,入手微沉,冰凉。
“咦?这背面……画了个被咬了一口的果子?啥意思?”
佟湘玉闻声从后院掀帘子进来,手里还拿着账本:“吵啥咧吵啥咧?大白天的不做生意……哎呀!这是啥么?”她凑近一看,眉头皱得更紧了,“看起来值不少钱……展堂,去请个当铺的先生来看看?”
白展堂这才慢悠悠踱过来,拿起那东西掂量一下,又对着光面照了照自己略显憔悴的脸:“掌柜的,这东西邪性啊。你看这做工,不像是咱们这儿的东西。再说了,从天而降,非妖即怪,我看还是扔了吧,免得惹祸上身。”
“扔啥扔!”佟湘玉一把夺过,“万一是古董呢?先收着,收着。”
一直没说话的吕秀才,此刻扎着马步挪了过来,拢了拢歪斜的方巾,喘着气说:“芙……芙蓉,依小生之见,此物或许并非凡品。你看其材质非玉非石,光洁如镜,按钮排列有序,暗合天罡之数,恐是上古遗宝,或是……天外玄铁?”
“还玄铁呢!”郭芙蓉白他一眼,“就是个破铁疙瘩。”她随手按了一个按钮。
那光面猛地亮了。
柔和的白光瞬间充盈了整个客栈大堂,上面清晰地显示出一个奇异的图案,以及几行看不懂的文字。
“哎呀妈呀!”白展堂吓得往后一跳,瞬间摆出葵花点穴手的起手式,“活的!这东西是活的!”
佟湘玉也惊得后退两步,捂住心口:“额滴神呀!真成精咧!”
莫小贝却兴奋地蹦起来:“我就说是宝贝吧!快看看,它会说话不?”
郭芙蓉自己也吓了一跳,但强作镇定,又按了几下旁边的按钮。
光面上的图案随之变化,出现了一个个小方块,上面画着各种图标,有的像小刀小叉,有的像个人在跑,还有一个赫然是只信鸽。
“这……这莫非是某种机关图?”吕秀才凑得更近,鼻子几乎要贴到光面上,“奥妙无穷,奥妙无穷啊!”
就在众人围着这发光的“天外玄铁”啧啧称奇、惊疑不定之际,那光面突然自己暗了下去,无论郭芙蓉怎么按按钮,都再无反应。
“看吧,没电了。”白展堂松了口气,收回架势,“我就说这东西不靠谱。”
“电?什么电?”佟湘玉问。
“就是……就是一种气!对,一种气!没了这种气,它就歇菜了。”白展堂信口胡诌。
众人正议论纷纷,门口光线一暗,走进来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道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持拂尘,面容清癯,眼神却透着股精明。
他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郭芙蓉手中那已经黯淡的黑色物件上,瞳孔微微一缩。
“无量天尊!贫道云游至此,忽觉此地宝光冲霄,特来一观。看来,异宝果真与诸位有缘。”道人打了个稽首,一派仙风道骨。
佟湘玉赶紧上前:“这位道长,您说这是宝贝?”
道人微微一笑,高深莫测:“此乃‘天命机’,乃上古仙人沟通天地之宝。得之者,可窥天机,晓未来,断祸福。只是……”他话锋一转,“此物灵力已耗尽,需以特殊法门充能,方可使用。否则,不过一顽铁尔。”
“充能?咋充?”佟湘玉眼睛亮了。
“贫道不才,恰知晓此法。”道人捋了捋胡须,“若掌柜的信得过,可将此物暂交贫道,待贫道为其注入灵力,再奉还诸位,届时便可知其神妙。”
白展堂在佟湘玉身后低声道:“掌柜不正,小心有诈。”
郭芙蓉也嘀咕:“就是,谁知道他拿了跑不跑。”
佟湘玉犹豫了。
一方面是道人口中的“窥天机,晓未来”实在太诱人,要知道明天米价涨不涨,对面怡红楼又有什么新花样,这能省下多少银子啊!
另一方面,她也怕这宝贝真被这道人骗了去。
道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又道:“掌柜的若是不放心,贫道可在贵店借住几日,当着诸位的面为此宝充能。只需提供一间静室,些许斋饭即可。”
这下佟湘玉动心了。
包吃包住几天,换一个能预知未来的宝贝,这买卖划算!
“成!道长这边请!展堂,带道长去楼上客房!秀才,去把后院的斋饭食材准备一下!”
道人,自称玉衡子,被安顿了下来。
那黑色的“天命机”也被他郑重其事地请入了客房,声称充能过程需绝对安静,不能被打扰。
同福客栈的众人,心思都活络开了。
郭芙蓉想着:“要是这玩意儿真能预知未来,那我是不是就能知道秀才下次藏私房钱的地方了?或者……知道下次我爹什么时候来视察,好提前把秀才藏起来?”
吕秀才想着:“天命机……若能窥得天道运行之妙,于我的举业必有裨益!说不定下次乡试的考题……”
莫小贝想着:“能玩游戏!那个小人跑的图标肯定是游戏!比弹珠子好玩多了!”
白展堂想着:“晓未来?那是不是能提前知道哪天有官差来查账?不对,是能知道佟湘玉下次把银子藏哪儿了?”
就连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来,也充满了憧憬:“能知道明天买啥菜便宜不?或者……知道惠兰儿啥时候回七侠镇不?”
只有佟湘玉想得最实际:“能知道咋样才能让客栈日进斗金,对面怡红楼赶紧关门大吉!”
然而,玉衡子在客房里关了一天,房门紧闭,只在饭点时让把斋饭放在门口。
众人心痒难耐,几次想靠近偷听,都被白展堂以“打扰仙师施法,宝贝失灵了谁负责”为由拦下——其实他自己也好奇得紧。
第二天傍晚,玉衡子终于出关了。
他手持那已经重新亮起的“天命机”,面容略显疲惫,却带着满意的笑容。
“幸不辱命。天命机灵力已复,诸位可逐一上前,心中默念所欲知之事的核心,然后轻触这光面,自有启示显现。”
众人面面相觑,既兴奋又有点不敢上前。
“我来!”郭芙蓉性子最急,第一个跳出来。
她一把抓过天命机,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在问吕秀才的私房钱。
手指在光面上一戳。
光面闪烁了几下,出现了一张模糊的图片,像是一堆杂物,隐约能看到一个熟悉的瓦罐。
“这是……后院放腌菜坛子的角落?”郭芙蓉瞪大了眼睛,瞬间明了,“好你个吕轻侯!敢把私房钱藏腌菜坛子里!看我不把你拍进坛子里腌了!”说着风风火火就冲向后院。
吕秀才脸都变了颜色:“芙……芙蓉!听我解释!那是……那是买笔墨的钱!”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郭芙蓉已经提着那个沾着菜叶的瓦罐回来了,得意洋洋。
这下大家都信了七八分。
吕秀才第二个上前,战战兢兢地接过,心中默念科举考题。
光面上快速闪过一些模糊的字迹,似乎是“民贵君轻”、“仁政”之类的词语。
秀才如获至宝,激动得浑身发抖:“天机!果然是天机!吾道不孤矣!”跑到一边拿着纸笔拼命记录去了。
莫小贝抢过来,直接戳向那个跑步小人的图标。
光面一变,出现了一个色彩鲜艳的画面,一个小人开始在各种障碍间跳跃。
莫小贝惊呼一声,手指笨拙地在光面上划拉,玩得不亦乐乎。
白展堂凑到佟湘玉耳边:“掌柜的,你看这……”
佟湘玉此刻已经彻底相信这宝贝的神奇,她推开众人,整理了一下衣襟,庄重地接过天命机。
她心中所想,自然是客栈发财大计。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郑重地按了上去。
光面变化,出现了一副奇怪的画面:一个巨大的,金黄色的,圆圆的,上面还淋着红色酱汁和白色絮状物的东西(后来他们知道那叫披萨),旁边还有一行看不懂的文字。
“这是……何意?”佟湘玉懵了,“大饼?加番茄酱和……?”
玉衡子抚须微笑:“,需掌柜的自行参悟。此乃未来兴盛之象也。”
佟湘玉盯着那“大饼”看了半天,若有所思。
李大嘴也试了,问惠兰归期,结果光面显示出一个背着包袱远去的身影,让他伤心了好久。
白展堂问财运,显示出一堆快速闪过的骰子牌九影像,吓得他赶紧把天命机塞给旁人,连说“不准不准”。
一时间,同福客栈因为这“天命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狂热。
郭芙蓉靠着它找到了秀才所有藏钱点,并且精准地在他每次试图转移时出现;吕秀才整天抱着那些模糊的“考题”苦读,时而狂喜时而忧虑;莫小贝彻底沉迷于那个跑步小人游戏,饭都不怎么吃了;佟湘玉则对着那张“大饼”图苦苦思索,甚至让李大嘴尝试复制,结果做出来的东西被众人评价为“比鞋底还硬”。
白展堂是唯一保持相对清醒的。
他总觉得那玉衡子眼神里藏着东西,而且这“天命机”来得太过蹊跷。
他悄悄留意玉衡子的举动,发现这道人除了每天定时“维护”天命机(其实就是拿到房里关上门待一阵),其他时间都在客栈里闲逛,看似随意,目光却总是在打量客栈的结构,尤其是后院和仓库的位置。
“掌柜的,我觉着这老道不对劲。”白展堂找到佟湘玉,“他看咱这客栈的眼神,不像看客栈,倒像……倒像看一个金矿。”
佟湘玉正对着“大饼”图发愁,闻言不耐烦地摆摆手:“哎呀,展堂你就是疑心病重!道长是高人!帮了咱们这么大忙,能图咱们啥?咱们这破客栈有啥值得他图的?”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