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羊杂串串（2 / 2）
见邱雪琼跟曾芳兰告别，准备离开，王福带着小厮追过去。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纳你为妾。如果感到冒犯，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赔礼了。”王福深谙自己一没俊朗的外貌，二没才学，能看上他的，无非就是图财，来回试探费时费力，不如直接了当些。
邱雪琼本以为王福不会再来，哪知隔了几天后，会突然对自己说道这样一番话，有种天上掉馅饼的错觉，也不扭捏：“我愿意的，只是我的身契还在宋掌柜手中捏着，如果爷愿意替我赎身，以后我就是爷的人了。”
“什么，你不是良籍女子？”王福的心思立马淡了，猛抽一口气：“冒犯了，要知道你是宋掌柜的人，我不该如此的，算了，当我没说。”
眼见到手的鸭子差点飞走，邱雪琼急了，下意识抓住对方的袖子：“福爷，这是为何？”
王福心有余而力不足：“跟宋掌柜抢人，我是不要命了么？”
邱雪琼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闻言僵硬的身子放松：“不是的，宋掌柜并不反对我们赎身，反而鼓励我做工挣钱，以后好替自己赎身，不信，你去问宋掌柜。”
王福不太确定：“当真？你可别还害我！”
邱雪琼恨不得赌咒发誓：“真的。不信我现在带你去见卢管事和周副掌柜。”
于是当宋荔和盼盼回家后，听干娘说道起有位绣娘想要给王福做妾，让王福替她赎身的事。
周万春询问女儿的意思，宋荔不假思索：“福爷给她赎身啊，反正福爷家大业大，不差银子，邱雪琼的买身银是六两银子，咱们加点价，卖二十两银子，凑个整。”
她们与绣娘们签署的是自己挣钱赎身，赎身银子跟买银一样，不收绣娘们额外银钱。
他人赎身便不一样了，绣坊每日瓜果肉蔬养着绣娘们，培养刺绣技艺，样样花钱花人力，没有得到任何回报，收点银子合情合理。
周万春面色微变，抿了抿唇瓣：“可是我听说这个王福娶了一二十个小妾，就是为了生儿子，真去了对方的后宅，一群小妾们整日勾心斗角，能有好日子过吗？福爷今年三十有七，能做她的阿爹了吧！”
宋荔盯着干娘上下打量，看得周万春一头雾水：“怎么了？”
她勾着唇：“从前干娘压根儿不理会这些，如今您会关爱他人，正是因为也得到了很多爱。”
又说：“也许在邱雪琼看来，这是她能抓到的最好的日子，一个人想要过好日子没错，我们何必劝阻？再说王福家大业大，跟着他肯定不愁吃穿，吃住比咱们绣坊好。”
周万春如此一想：“好像挺有道理，行，明日我给对方递了口信，让他们拿银子来赎身契。”
这天清早，秋风送凉。
邱雪琼如往常一样跟小月一起出绣坊，到铺子做工。
才走到门口，被卢管事唤住：“今日你不用去做工。
邱雪琼灵光一闪，想到某种可能，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却在对上小月疑惑不解的目光时，心虚地说：“我实在是饿怕了，穷怕了，也怕再被发卖了。在铺子做工时认识位福爷，他欲替我赎身，纳我为妾，接到府中去。”
本以为小月会嫌弃鄙夷她，哪知平淡说：“恭喜你。我还要上工，先走了。”
目送小月远去的背影，邱雪琼仿佛有一瞬间失去了什么。
迎面过来一辆眼熟的马车，王福从马车下来，大口大口踹息着。
邱雪琼图对方财力，他图她的年轻美貌，所以也不嫌弃。
当得知赎身银要二十两银子时，王福惊得合不拢嘴：“这么便宜？”
卢月琴一贯看不上这种妻妾成群的男子，也看不上攀附的菟丝子，板着脸：“二十两，一手交钱，一手教卖身契，咱们快点上府衙走一趟，我还有笔卖卖要谈。”
卢月琴再怎么样，也是典史之女，王福一个商户自是不敢给对方甩脸子，付了银两，到官府销了奴籍。
一般为了拿捏妾室，男子不会特意替小妾销去奴籍，还没领进府里，就给邱雪琼改了良籍，还算是个厚道人。
从府衙出来，卢月琴面色转晴，对王福说话语气好转了几分：“我还有事，先走了。”
王福讷讷点头，不明白典史之女怎的突然待自己态度有所转变？
过完月底，月初又是发工钱的日子。
铺子里帮工跑堂们面带喜色，连小月一大早到铺子上工，也对发工钱抱着期待。
巳时过后，陆陆续续有贩子和挑夫走进铺子，舀上一碗咸鲜骨头汤，取来几串羊杂猪杂，烫一份荞麦面。
今日天气委实不算冷，架不住骨汤滋补，秋冬是进补的好时节，骨汤上漂浮着大片大片油花，抿上一口，嘴唇上都是糊的猪油，浓浓的油香，滋补着肠胃。
一文钱一串的羊杂猪杂，最受欢迎，尤其是羊肠，带有少量脂肪，咬下去油汪汪的，对缺乏油水的人来说，香得要命。
呼啦啦一窝蜂抢羊肠，眨眼锅中的羊肠串都被抢完，后面来的食客吃不到，询问还有没有羊肠？
小月同小翠说道一声，小跑着往“一间自助”铺子奔去。
来吃“一间自助”铺子的食客，多是口袋咯有点小钱的百姓，羊肠羊杂这种东西，烹饪得再好，没什么人愿意吃，是羊肉猪排不香么？
大家来铺子花钱吃自助，自然是抱着吃回本的心态，专门捡贵的食材吃，什么蜜汁鸡、炸猪排、腌制的羊排等等。
反而羊杂串销路一般，每每这时候，离得近的糖水铺子，便会因为羊杂不够卖，过来取些拿走。
今日生意好，小翠管事怕羊杂串不够卖，特意交代了，让多拿些。
阿蒲也大方：“行，你都带走好了，我们铺子里卖得不太好，你都拿去卖。”
小月直接将铺子里紫砂钵一起抱走，带回自家的糖水铺子。
听说跑堂去拿羊杂串串了，麻辣烫的锅炉子前，早已有食客望眼欲穿的等着，终于盼到跑堂回来。
二三十余串羊肠，几息功夫，又被分完。
来晚些的食客，只剩下羊心、羊肝等，只好退而求其次。
忙碌时，时光如梭，一眨眼麻辣烫全部售卖完，收拾了铺子，终于来到打烊时间。
宋掌柜取来工资单跟她们一一核对工钱，领了钱，按了手印，小月捧着手中的一把沉甸甸的工钱，难得有了笑容。
小翠能看懂工资单上大部分文字，偶尔有几个字不认识，她问了宋掌柜，得到答案后，便牢记在心，等回家便熟悉默写，以后再看工资单，就能全部看明白。
又几日过去，送走寒露后，明日宋荔家要办喜事了。
昨日提前在几间铺子门口张贴告示，家中喜事休业一日，食客们能体谅，这家中喜事，分明是天大的好事啊！
当晚宋荔怕干娘紧张，特意询问要不要一起睡？
周万春也是见过市面的：“不就是嫁人么，这点小场面算得了什么？”
宋荔便没有跟干娘一起睡。
丹桂飘香，秋阳杲杲。
这里办喜宴的习俗，是傍晚娶妻，时间宽裕，不着急。
难得休业一日，一院子人呼呼大睡，睡到巳时两刻，才起床洗漱，简单吃过早饭，开始布置大红喜绸，挂上红灯笼，张贴红对联等。
喜房内，周万春端坐在梳妆台前，由喜婆梳发髻，佩戴头面……
干娘不喜铺张浪费，高文祥因身份特殊，也不愿大肆操办，以免有些走歪路子的，借着喜事的由头送礼。
怕一不留神，连累到了高老爷，宋荔只邀请了相熟的朋友与合作伙伴，并提前跟大家知会了声，她们家不收礼，来吃席便好。
收到邀请函的何芸玉懵了又懵，宋荔明显与杨安慧关系交好，跟施三小姐也不错，本以为宋荔不会给自己递请柬。
转念想明白了，对方大度不计较，只是全了她们合伙开绣坊的面子情。
何芸玉和沈书兰汇合，按照请柬的地址，来到宋荔家。
这处院子的地段不算顶好，自然比不得何家沈家的府邸，此刻宋荔与杨安慧并肩而立，站在门口迎接宾客，没人敢嫌弃这处小院子破落。
何芸玉与好友沈书兰对视一眼，换上了笑脸，上前道贺：“恭喜宋掌柜，祝你干娘与高大人琴瑟和鸣，百年好合。”
宋荔将前面的宾客交给小翠她们招待，引领入院子，这才抽身上前迎来：“多谢，同喜。”
她们直言不收礼，仍有宾客固执送些不值钱的小物件，图个喜庆。
接过两人的贺礼，宋荔特意打开瞧了瞧，沈书兰送的桃木梳，何芸玉送的檀木发簪。
见是不超过半吊子钱的礼，这才放心。
招待宾客们入内吃盏茶水点心干果，没一会儿，听到欢快喜庆的唢呐声，是迎亲队伍到了。
男眷女眷们有力出力，挡在院门略阻拦片刻，怕误了吉时，放人进了院子。
宋荔没有兄弟，特意请来杨知府帮忙背干娘出院子。
将周万春送上花轿，眼见迎亲队伍敲敲打打离开。
杨习清扶着腰：“哎哟，人老了，大不如从前，差点给我闪了腰。”
知府夫人斜了他一眼，默默挪开两步，与他拉开距离。
夏蓁蓁嫌弃的小表情，乐得宋荔咧唇笑，移开目光时，对上一双眼睫如鸦羽的眸子，笑意分明。
目光交汇，他眼里的笑意如潮水褪去。
陆承是充当杨知府和知府夫人的护卫来的，公开场合，也没跟宋荔说话。
宋荔没空搭理他，今日事情忙得焦头烂额，送走宾客后，还得收拾打扫院子。
干娘成婚后，头一晚要留宿在高文祥置办的院子。
入夜，明明小翠、盼盼和阿虫都在，宋荔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罕见的，她失眠了。
与这处小院相隔不远的距离，另一处院落，夜色来临后，主屋燃着喜烛烛火，照得屋子灰蒙蒙的亮。
揭了盖头，喝过交杯酒，剪了两簇发丝绑在一起，完成这些繁琐的仪式后，周万春卸了妆，拆掉头面和发髻，到净室洗漱，坐到床边。
见高文祥洗漱完，坐在圆桌旁，迟迟不肯上床。
周万春拍拍身旁的空床榻：“夜深了，赶紧歇息吧，你不累吗？”
得了夫人的吩咐，高文祥从凳子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到床边。
见他身上除了里衣，还套了件外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跟个粽子似的，就差拿麻绳给他三五圈一绕，捆绑起来。
“才洗漱过，穿外衫做什么，这样睡觉不自在的？”说着，周万春伸手要帮他脱去外衣。
办了婚宴，缔结婚书，两人便是正经夫妻。
周万春没觉得不好意思，反倒高文祥吓得面容失色，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站在床边，对上周万春定格在半空的双手，似是感觉到卧房的氛围凝固，解释说：“我们真正相识的日子较短，我觉得应该再相处一段时间。我希望夫人是因为真正喜爱我这个人，才与我圆房，不是为了履行妻子的义务。”
周万春愣了两秒：“你误会了，我只是想帮你宽衣。”
高文祥：“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