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5(1 / 2)
Chapter15
安多里尼好奇地望着车头正对的建筑:一排孤零零的房间矗立在雨夜,只有最左侧、打头那间亮着灯。
“你住过这种旅馆吗?”他问。
旧车紧贴着旅馆的廊檐停下,室内暖白的、带着雨水的光线,噼里啪啦地在右侧车窗玻璃上形成一层光膜。
艾波按了两下喇叭,呼唤店家。
“当然,”她回答,“不过我只住过两次。关键是晚上关紧门窗,外面有什么声音都不要出去。因为——你永远不知道隔壁住着的是不是杀人犯……”最后几句刻意说得很轻,仿佛怕被人听见一般。
安多里尼立刻机警地瞪大眼睛。
艾波从后视镜里看到他像小野兔般、头顶好像出现两只耳朵,正左右聆听,不禁笑起来,“逗你的。”
几句话的功夫,挂有薄纱窗帘的明亮房间门开启,一名瘦高的男人跑出来,匆匆忙忙撑起伞,殷勤周到地来到驾驶座门前迎接客人。
“晚上好,女士。”
艾波拎起手包熄火下车,冲男人笑了一下,躲在他的伞里走进廊檐。
不知道是否是潮湿大雨激荡泥土,溅起了其中的腐殖质,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朽烂的味道。
安多里尼也拉开车门,从紧贴门廊的那一侧下车。
瘦高的男人推开服务室的门,来到柜台后,拿出住宿登记本和钢笔递给艾波,礼貌又热忱地问:“两位住多久?”
“一晚,我们在赶路。”艾波注意到上一个客人入住的日期是八月十七日,半个月前。她写下自己的名字,闲谈道:“生意似乎不怎么景气,贝茨先生?”
“是啊,人们更愿意再多开一段路,去镇上住更好的旅馆。不过我已经习惯了t。”男人补充道,“叫我诺曼就好。”
他瞥了眼填好的登记本,“布德曼夫人。您是……纽约人?”
“没错,”艾波介绍,“这是托尼。他有些内向。”
安多里尼藏在她身后,蜜糖色的大眼睛打量着柜台后的男人。比爸爸高,也比爸爸年轻,但他讨厌对方朝艾波笑的模样,像是熟过头烂掉的葡萄,苍蝇飞来飞去的甜腻。
“他好依赖你。看来是妈妈的乖男孩。”旅馆老板笑容扩大,朝安多里尼招招手,“哈喽,托尼。”
安多里尼没有吭声。
“可能被我吓到了,刚刚和他讲了一些不太好的事。”艾波摸摸安多里尼的脑袋,对他说道,“我指的是奇怪的旅客群体啦。你看这家店门口都没有停车,没有乱七八糟的人,不会有危险的。”
“没错,”老板从墙上取下钥匙递给客人,“晚上有需要都可以叫我。我帮您拿行李?”
“不用,我们出来得匆忙,没有带行李。”艾波把钥匙交给安多里尼,“还是托尼保管,可以吗?”
安多里尼郑重点头,噔噔噔地跑到写有数字二的房门前,用钥匙拧开门。
诺曼走在年轻靓丽的母亲外侧,不经意看向汽车,朦胧的灯光里,汽车后座上摊着一条粉色波点的儿童连衣裙,他脚步顿了顿。
进了客房,安多里尼按照日常习惯摸向左侧,果然找到了电灯开关,他颇有些自得地看向艾波。
艾波当然不吝啬夸奖他,“真棒!”
房间里有一股久无人住的淡淡霉味,没等艾波说话,老板便抢先一步跑到窗边,推窗通风。随后他又介绍了房内的各项设施,态度亲切,任最吹毛求疵的客人来了,都不会挑出一丝错来。
安多里尼脱了皮鞋跳上床,用意大利语问艾波:“艾波娜,我们晚饭吃什么?”
艾波看了眼旅馆老板,用英语回答,“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安多里尼摇摇头,下午吃了一个冷掉的热狗,现在没什么胃口,就是肚子饿。
“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提供晚餐,虽然只是三明治和牛奶。”诺曼适时说道。
艾波眼神询问安多里尼,后者看看老板,又摸摸干瘪的肚皮,犹犹豫豫地点头。
“那就麻烦您了。”
老板走后,门刚合上,艾波脱下一直挂在右肩膀的手包,环顾朴素的陈设,回想诺曼.贝茨朴素的衣着,突然想到某个驰名全世界的懒人三明治,问安多里尼:“你对花生过敏吗?”
“过敏?”安多里尼没有接触过这个单词,他依然用意大利语问,“那是什么?”
艾波无意干涉他的语言,可能多语言背景长大的小孩就是这样的?她解释说:“就是你吃了某一样东西会浑身痒痒、红肿,有些人会严重到喉咙肿起来、窒息而死。之前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男孩坐在床上,仔细思索了一番,斩钉截铁地说:“没有!而且我吃过花生酱冰淇淋,味道不错。”
“那就好,”艾波打开卫生间的灯,和这个年代大多数旅馆差不多,白瓷砖、白瓷盆、白浴缸,她拧开水龙头,“托尼,你要洗手吗?”
“不要!”怕她听不见,安多里尼喊地有些大声。
艾波寻思他也没接触其它东西,下午吃完热狗也用纸巾蘸水给他擦干净手了,便没有强制要求他洗手。
从卫生间出来,她开始习惯性地翻箱倒柜,这是上辈子留下来的毛病,住酒店就喜欢把所有柜子都打开检查一遍,看看有什么赠品,类似寻宝的快乐。
安多里尼看着她忙忙碌碌地搜了一整间屋子,最后一无所获、气馁地在窗边沙发椅坐下,他才问:“我们明天早上就走吗?”
“对啊,得赶在你爸爸发现之前,抵达拉斯维加斯。”艾波问,“怎么啦?”
安多里尼嘀咕一声,“我不喜欢这个旅馆。”
艾波失笑,“环境确实比不上你家,再坚持一天,等你爸爸帮我把事情办好,我就把你还给他。”
“那之后还能见到你吗?”安多里尼声音透着浓浓的不舍,一想到之后会和她分开,心头就不由自主地升起失落。有什么办法让她能长久地和他在一起呢?
“看情况吧。”艾波正想安慰他,问他在那里上学、什么时候开学,周末有空可以找他玩,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旅馆老板在门外,友善地邀请他们去前台旁的服务室共进晚餐。
安多里尼跳下床,飞快地套上鞋,率先打开门,正好和瘦高的旅馆老板对上。眼前这个男人笑容满面,但他却觉得怪怪的,甚至有些可怕,比据说杀了好多人的泰拉诺瓦大叔还恐怖。
两人跟着年轻的老板来到了他的休息室。
甫一踏入,墙上数只鸟类标本跃入眼帘,艾波挑眉,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如此栩栩如生的作品。
每只禽类动作自然生动、翎羽光亮流畅,仿佛凝固在生前最美的那一瞬间。
他们的座位就在这展翅高飞的雄鹰之下,三张沙发椅,和一张小圆桌。
落座后,没等主人介绍,艾波便大加赞扬:“与其说是标本,不如说是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