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 【第五十三章】(2 / 2)
沈春芜听到“一品诰命”四字,就怔住了。
好端端的,楚帝怎的会赐下圣旨,还赐了她一品诰命?
一品诰命,诸多朝官的夫人,一辈子熬白了头,都不一定能挣个诰命。
她不知是诰命,还是一品,顶顶尖的位置。
此事根本不在预想之中,她下意识偏了偏首,掖了掖盛轼的袖裾,想问些什么,反而被他揉了揉手掌心:“我带你去接旨。”
——肯定是这厮委托帝王,对她赐了旨。
她被盛轼牵着,慢慢行至大殿中央的位置,沈春芜跪了下去,双手高举过肩,少时的功夫,圣旨递呈到了她的手上。
这是沈春芜第一次接圣旨。
它是那样的轻,仿若无物,只是一轴纸。
它又是那样的沉,仿佛有千斤般沉重,托举圣旨的时候,她竟是生出了一丝局促和忐忑,怕自己根本接不住它。
沈春芜的手腕微微地颤,此时,一双温韧有力的手掌心,从下方托住了她。
盛轼将圣旨稳稳地放在她手上,不知是不是出于她的错觉,他的手指在她的掌心腹地里,轻轻描摹,一笔一划,写出几个字。
“夫人的耳根红了”。
在朝堂之上,此等庄重之地,他竟是敢……
沈春芜局促地收回了手。
楚帝自然也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眼角剧烈抽搐了一番,当下重重咳嗽了一声。
闹剧过后,早朝还得继续。
沈春芜先去了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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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离开崇政殿,沈春芜发现后背已经被虚汗浸湿了。
苏氏今日差点置她于死地,三番五回都提及了“沈家命案”,难保圣上不会对她生出疑心。
其实,她倒是不怕圣上怀疑自己,但她担忧盛轼会因此受到牵累。
事实证明,委实是她多虑了,盛轼早就存有后手。
借长宁郡主之口,扳倒皇长子和大皇妃,盛轼这一招用得真妙,也很凶险。
符叙要去慈宁宫,正好与她同路,过了转角处,符叙晃着折扇,轻声道:“虽然皇长子和大皇妃不会再找你麻烦,但也要务必留心林德清,还有慈宁宫那位。近期,他们近期可能不会轻举妄动,但并不代表以后不会有其他动作,若是要生事,顾家必定是第一把杀人刀。”
沈春芜其实早有心理准备,她倒是好奇另外一桩事体:“长宁郡主是背过了台词,才来崇政殿的吗?”
符叙笑了笑:“小郡主说的都是实话,并无半字虚言。”
都说蛇打七寸,苏氏咄咄逼人,今朝是有备而来,而长宁郡主是她唯一的软肋,她被击中了软肋,必定会失手。
正思忖之间,她感觉裙裾被很轻很轻地扯曳一下。
“长宁见过王妃。”身前响起了奶声奶气的嗓音。
竟是长宁郡主。
沈春芜发觉,小郡主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鼻音,想来是哭过了。
符叙不再多言,识趣地先离开了。
沈春芜缓缓蹲下来,从袖袂之中拿出干净的绣帕,缓缓伸到长宁郡主的脸上,擦掉了她眼角的泪渍。
长宁郡主跪在沈春芜面前,她想把小姑娘拉起来,小姑娘执意跪着,不肯起来。
长宁郡主道:“谢谢王妃的救命之恩,长宁感激不尽,也请王妃能宽宥阿娘,她不是有意害王妃,她就是盼着阿父能……”
“当皇帝”这三个字终究是大逆不道,长宁郡主忖了忖,局促地改了口:“阿娘希望阿父能飞黄腾达,所以才急功近利,但她不是大恶人,长宁代阿娘向王妃道歉。”
沈春芜怀里抱着猫,猫很轻地蹭了蹭长宁郡主的膝盖,似乎在安抚。
沈春芜放下猫,对长宁郡主道:“你不必跪我,也不必道歉,你没有做错。”
她没有扶长宁郡主,也没有说会不会原谅皇长子和大皇妃,淡声道:
“人的膝下有黄金,这一双膝盖,从今往后,莫要再轻易跪了,你是郡主,郡主有郡主的尊严。”
沈春芜是长宁郡主所见过的女子中,最不同的人。
她可以用最温柔的强调,说出最有威慑力的话辞。
沈春芜不扶长宁郡主,长宁郡主只能一边擦干泪渍,一边自顾自地起来,吸了吸鼻子道:“长宁受教了。只是,阿娘和阿父要去漠北,长宁舍不得他们,长宁想跟他们一起去漠北,长宁不怕苦。”
沈春芜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某一瞬间,像是看到了一部分曾经的自己。
沈春芜静默许久,道:“圣上让你待在皇后身边,是有圣上的考量,你若是坚持自己的选择,我有一个方法,可能会成功,也可能不会成功。”
“什么办法?”长宁郡主希冀道,“不管成功不成功,长宁都愿意尝试。”
沈春芜附耳在长宁耳屏说了什么,长宁认真地听着,原是信誓旦旦的小脸上,露出了踯躅之色。
但很快,这一抹踯躅之色,被坚毅之情,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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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说什么悄悄话?”
长宁郡主被宫嬷牵走后,沈春芜来到配殿,却是听到了盛轼的问话。
沈春芜捋着猫毛,不答反问:“这么快就下了早朝?”
盛轼被女郎曼妙的动作所吸引,他轻缓扬袖,掖住她的大袖,将她拉至身边坐下:“你走之后,都是百官述职,无趣得很,还不如看你有趣。”
沈春芜:“……”
盛轼这是在贬她,还是在褒她?
沈春芜挥开盛轼的手,背对着他坐着,有一下没一下捋顺着猫毛:“我在跟长宁郡主说女子之间的悄悄话,不是男人能听的。”
女郎怀中的貍猫,有着一条毛茸茸的白色尾巴,软绵绵地贴在沈春芜的裙裳间,盛轼散淡地挑了挑眉,一晌把玩着猫尾巴,一晌道:“怎么忽然想到养猫了?”
“你猜?”沈春芜垂着眼睑,薄唇抿出了一丝弧度。
从来没有人敢给盛轼抛这样的问题,他习惯了“他问她答”的模式,他被勾起了兴致,将沈春芜怀里的猫顺了过来。
沈春芜原以为猫儿会受惊,结果,猫儿就安安分分地待在了盛轼的怀里,甚至撒娇打滚起来,求盛轼摸它的白肚皮。
当然,这些场景沈春芜是看不见的,都是盛轼一一告诉她的。
口吻充满了优越感。
就像是在炫耀,我的“猫儿缘”比我要好。
沈春芜从来没觉得盛轼还有如此“稚嫩”的一面,会在这种小事上跟她挣个输赢。
过了一会儿,忽听他说:“我不在府上的这一段时日,让你受了委屈。”
紧接着,脑袋伸过来一只大掌,很轻很轻地揉了揉:“以后不会再有。”
盛轼突如其来的温柔,让沈春芜蓦觉惶恐不已。
下意识问道:“你是被夺舍了吗?讲这种吓人的话。”
盛轼:?
好端端的温存气氛,都被她煞了风景。
覆在沈春芜脑袋上的手,改揉为揪,力道重了许多。
沈春芜吃疼,伸出手,将盛轼怀中的猫抱了过来:“本来想着送猫儿哄你开心,你偏偏想着欺负我,还是算了!”
此话如夏夜的风,吹入盛轼的心口,晕起了三两涟漪。
这一只小貍猫,是她送给他的?
盛轼心中最深处一块隐秘的地方,隐微地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他曾经同沈春芜说起貍猫的故事,都过去很久了,谁料想,无意间说过的小小遗憾,她一直记挂到了现在。
盛轼将沈春芜扳了过来,一错不错地注视她,抿唇淡笑了一声,又把猫从她怀里顺了过来:“给它取了什么名字?”
沈春芜没有说话,还是佯作生气。
忽然之间,她的臀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如此轻佻之举,顿时让沈春芜羞臊起来:“我叫它小乖,乖觉的乖,”
盛轼挑了挑眉,“它有爱称,我怎的没有一个爱称呢?”
这厮居然跟一只猫吃起醋来,沈春芜颇为匪夷所思:“要不,你叫大乖,怎么样?”
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盛轼居然认真地思索起来:“行,可以。”
沈春芜补了一句:“乖戾的乖。”
盛轼:……
他被气笑了。
当下慢条斯理的道:“我叫大乖,那夫人叫大春怎么样?”
沈春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