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夺营(1 / 2)
代王留在泽州府不走,本身就是一种表态。
于是工院就干疯了。
甚至有不少以前炼丹的道士,也纷纷来到河东,投入到这场风潮中。
每天都有人在反复炼焦,观察不同,改进技术。
机会难得,上天轻易不会给匠人开逆天换命的机会,开了之后把握不住,子孙都是要骂人的。
上升通道,和重金奖赏,永远是提高效率最好的办法。
你口号喊得震天响没用。
业绩要是真能升官,你看有多少人加班就完事了。
陈绍在定难十一州,是怎么站稳脚跟的?
总结起来就是四个字:有功必赏
无定河的河道如此复杂,杨成带着大家三年就修好了一条条水路,是因为他修好之后成为了宥州一把手。
在这种氛围下,泽州府的初冬,变得火热起来。
陈绍照例在第一线活动,来鼓舞人心,这种主帅亲临的效果,非但可以在战场上使用,在其他地方其实效果也很顶。
一夜秋雨过后,道路有些泥泞。
在高平县,陈绍站在河边,看着一车车的石炭被运到河畔的洗煤池中。
然后利用河中水流,驱动水车,利用水力驱动的洗煤池,去除煤中杂质(如硫分、矸石),提升焦炭质量。
此河名叫丹河,古称“泫水”,看着河边的班驳的石碑上,刻着的泫水二字,陈绍觉得这名字相当大气磅礴,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陈绍觉得,要是李清照瞧见,估计会很有兴趣。
反正自己在这里,也闲着没事,还有一大群官员也来自己身边凑热闹,陈绍就指着石碑说道:“这石碑瞧着有些年头了,上面的字十分雄劲,你们可会拓印?”
“大王真是慧眼识珠,像我们同在河边,就没发现这旧碑。”
这种事比洗煤又风雅多了,官员们顿时就站出不少行家来。
陈绍坐在河边的树桩上,看着他们忙活。
有人回到高平县城,带来一些工具,七八个官员撅着屁股,拿着棕刷,小心翼翼地清除石碑表面灰尘、苔藓或污垢。
陈绍看着心中苦笑,官场上的事,就是这么魔幻。
而且谁也别想笑话谁,自己当年,在童贯手下想要往上爬的时候,比他们还会巴结逢迎呢。
整个胜捷军谁不知道。
童贯也是老了,打了一辈子鹰,被鹰啄了眼。
他自己就是通过这个上位的,却没防住陈绍,等陈绍进了宥盐二州,而他北上伐辽的时候起,就再也控制不了西北,也控制不了陈绍。
陈绍想着想着,心中突然晃过一个念头,童宣帅今年都三岁了吧?
宣帅啊,这辈子你算是有福了,看看标下打下的这个盛世,看看标下的军功,猛不猛?
陈绍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走到官员们中间。
“让那个我来试试。”
他对一切老祖宗古典的文化,都有着很浓厚的兴趣。
众官员一见代王亲自来做,更是不得了了,纷纷围上来指点。
“大王,这拓印啊,就得用江南泾县的生宣纸,才能贴合碑面。”
他们和陈绍一起,将湿润的纸平铺于碑面,用白芨水(中药白芨熬制胶液)或清水均匀喷洒,待纸半干时用棕刷轻刷,排除气泡并使纸紧贴碑文
然后用裹棉布的木槌或棕刷垂直敲打纸张边缘及字口,使纸张完全嵌入刻痕。
“大王,敲击力度要均匀,避免纸张破损或字口变形。”
等到干的差不多了,众人又指使陈绍,小心翼翼揭下来。
果然,碑文十分清晰,还有碑上的被时间冲刷出的痕迹。
陈绍乐呵呵地让大虎收藏起来。
“咱们河东,号称表里江山,果然处处都是古迹。”
泽州府,再往南一点就是洛阳,没点文化才怪。
陈绍对洛阳,其实是有点轻视了,因为他穿越之前那个时代,正是洛阳最落魄的时候。
所以他默许没藏庞哥截断通济渠,捅了洛阳的士大夫窝子,所带来的冲击是很大的。
好在定难军硬实力足够,所以才能压得住。
——
洛阳,西园诗会。
董氏西园以歌舞表演著称,园中“含碧堂”设巨型水池,宴饮时伴有乐伎奏乐,形成“醉卧花间听管弦”的盛景。
洛阳有名的花魁行首,都以来此献艺为荣,苏轼曾评价这里是“极天下之工巧”。
但是此间一群雅士名流,却无心摆弄他们的锦词丽句,东莱吕氏的吕本中虽然强自一副自在从容模样,但面色微微发白。
被赶出汴梁的吕好问,眉头紧锁,一手挽着玉带,手指在上面轻轻敲着。
凉亭内最重要的几个人物,要么踱着步子,要么抱臂而立,都在沉默着不说话。
“留在了泽州府,你们说,他要做什么?”五朝元老的清流世家的刘集,叹了口气说道:“他打着开矿的名号来泽州,试问谁会相信,我看定是为了洛阳而来。”
他们发愁的事,正是陈绍在泽州府住下了。
一住就是半个月,在他们看来,如此位高权重之人,说是因为煤铁这样的小事而如此大动干戈,绝对是有阴谋。
而且泽州府,紧挨着洛阳,他的阴谋定是针对洛阳的。
吕本中听着不远处,卖力演奏的美人,乐曲声如同缓缓流淌的溪涧泉水,柔和清脆。
让他不安的情绪稍微得到了一些抚平,他说道:“那番将没藏庞哥,粗鲁无礼,性情暴躁,最爱无端生事。陈绍将此人放在河南府,用心昭然若揭,此番截江收税,虽然已经形同谋逆,但是在朝廷一味姑息纵容下,他定然还要得寸进尺。”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纷纷叹气。
局势如此,他们也是没有办法,陈绍手中那十万铁骑太吓人了。
要是其他军头,他们还可以用断粮来威胁、挟制,但是陈绍自己有一片广袤的地盘。
再加上如今的河东,说实话,他自己都养得起再多两倍的兵马。
而且真逼急了,他还可以抢
如今的大宋,就如同三国时候的大汉,曹操虽然还没有篡汉,但是北方已经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了。
翟进突然站起来,说道:“诸位不用怕,上次之后,我已经招募乡里青壮,在庄子里操练的颇有气势。洛阳自古就是险峻之城,非比那汴梁,四下无险可守。”
“他陈绍若要放肆,我们就据城而守,只要有人反抗,各地忠贞勇烈之士,定然会闻风响应!”
翟兴拽了拽自己的兄弟,让他坐下,不要乱说话。
可惜晚了一步,见他如此之勇,其他人纷纷开始恭维捧场。
好悬没把翟进说成中原第一猛将。
对他们来说,只要有人敢起兵就行。
输了也有顶着的。
“他最近在泽州府,除了去矿场、煤场沽名钓誉、蛊惑人心之外,还干了些什么?”
吕好问冷笑道:“听说新学了拓印石碑,正痴迷此道,以我看来也是装的。”
“没错,他不过是西北一军户贱役,又哪里懂得这些风雅之事。”
——
陈绍在泽州待了半个月,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
这半个月的时间,他给泽州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首先就是六个洗煤池,外加两个炼焦窑炉;
再就是矿场的采掘,也因为陈绍的原因,得到了长足进步。
几个矿洞内,全都引入竹制风筒,来排除矿井瓦斯,并设辘轳提水,来排除矿洞的积水。
他和工院营造局一起,建立起“采煤-洗选-炼焦-炼铁”一体化的体系,将泽州变成了河东第二个煤铁一体的城邑。
虽然大部分的动力,依然是利用水力,但是工院对水力的开发,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就要开始摸索更好、更快捷的动力了。
陈绍准备回去之后,就稍微给他们提个醒,万事开头难,希望自己的‘先知先觉’,能让他们少走一些弯路。
泽州府外,文武官员、本地士绅,几乎都前来相送。
别管在隔壁洛阳那群人是如何看待代王的,在河东人眼里,代王就是河东之主,是带他们翻身的真龙。
代王必须登上皇帝位,改朝换代,否则他们也就完了。
从龙之功和谋逆之罪,看似天差地别,其实非常接近。
陈绍又嘱咐了几句,最后一脸恳切地说道:“诸位一定要帮我照看好这几个作坊和矿场。”
“请大王放心。”
陈绍点了点头,这才登上马车,他这次没有选择骑马。
来的时候,只是偶尔飘点秋雨,如今回去已经开始下起小雪。
如同前几个冬日一样,今年注定又是个寒冬。
陈绍已经让煤场的人,试着将煤粉与黏土混合制成控温燃料块,也就是所谓的蜂窝煤。
别小看这东西,关键时候,它能在寒冬保住不少百姓的命。
冻死人和饿死人,在这个时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一路上无话,这次回程比来时慢了一些,陈绍在汾州住了一夜。
等第二天再出发,回到太原时候,刚过了正午。
他没有叫人去通报,所以只有王府亲卫,在城外迎接。
来到府上之后,恰好瞧见折氏和几个折家的亲眷一起进府,陈绍笑着招呼一声。
折氏笑吟吟地上前,说道:“昨日还和她们说起,都说你年前才肯回来,只有我猜你今日回来。”
陈绍瞧着她的俏脸,折氏是个很明艳的美人,脸颊五官线条分明,桃腮如凝脂美如玉一般,那双天生妩媚的眼睛,黛眉与扇形地睫毛现出优美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