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看不透(2 / 2)
一圈圈缠绕在司烨的心上,又逐渐收紧,让他觉得心里丝丝麻麻的。
别人给一点点好,就会当成全部的光亮,急切的想抓住。
他一直等,故意弄出那样的动静给她听,她回头看一眼,或者哭一声,他就不跟她计较,他可以睁一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床塌剧烈的颤动,让盛妩的心脏骤然紧缩成一团,呼吸紊乱,整张脸都是惊恐之色。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做了不贞不洁之事,连娘家妹妹都不叫她进门。
转过头看她,扬唇一笑,身后一池的粼粼波光倒映在他的眼底,晃得她心头一颤。
谢相容秀眉轻拧着,杏眸里似浮着一缕淡淡的忧愁。日积月累,年复一年,她的一颗心早已慢慢被他填满。
压在心头的怒火瞬间消了,又一股难言的心疼涌上心头,他当即就把剑扔了。
就见谢相容缩在墙角,双手捂住耳朵,紧闭着眼睛,双肩抖得剧烈。细碎的哽咽声从颤抖的指缝中漏出来,轻柔却哀婉,听得人心里难受。
心头一紧,又想到那一滩血,怕是孩子没保住,他来找自己算账。
可她将阿容当年对她的信任,变作一把锋利的刀,一下又一下的往阿容身上捅。
他突然就想把这笼子打开,让她去想去的地方,过她想过的日子。然而此刻看着她,像一只被折了翼的鸟儿,痛苦的在笼子里挣扎。
他觉得自己也不是个东西,私心里,他希望阿容留在宫里,这样他就可以日日看着她。
垂在身侧的手不受控地抬起,又停了下来,手指渐渐收拢,往回收,不再逾矩。
莫名的,他的心仿佛被她化为实质的目光轻轻击了一下,泛上一股难言的酸楚来。
只是前世的恨、怨、苦、痛一起袭来,混杂在江风中,扑在她脸上,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那些人,都和锦风一样,带着对她最大的恶意,羞辱她、欺负她。
她眼中盈满的泪水,落进司烨眼里,好似在他胸膛里灌了一腔咸酸的水。
好似当初那种愤恨,无助,痛彻心扉又回来了。
想到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那股汹涌的情绪,在她身体里沸腾、叫嚣、横冲直撞。
上好的和田玉一半嵌在连枝金丝花下,花心点缀着东珠。彼此缠绕,相依相偎。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缓缓的,却莫名给人一种凉浸浸的感觉。
沉沉看了她许久,锐利的眸光有些扎人,谢相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他方才还好意思问自己为什么自伤,她受得伤,落得泪,都是他造成的,全是因为他。
她缓缓仰起湿漉漉的脸庞,分不清是泪还是汗,望着这方囚牢,她离开的心愈发坚决。
她认定这里是她最终的归宿,她发誓将来的某一天,她要凤袍加身,坐在天子身侧,让曾经看不起她的人,仰望她。
轻轻转头,看向窗外的天光,几缕温柔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雕梁画栋之间。
眼看着人乌压压围上来,就要将她压住,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忽然炸响在众人耳边。
不管不顾的闹腾就算事后会被教训,眼下却没人拦得住,她简直是避无可避。
她低头眨了两下眼睛,恍然的扯了下嘴角,怪不得非要她去给新妃教规矩,原来是要她亲眼看着,他把曾经对自己的好,一点点给了旁人。
他知她怕冷,知她怕热,知她不喜炉火,知她不喜寒冰,他说要那玉玲珑替他冬日添暖,夏日送凉。
她话音突兀地顿住,因为一道熟悉的,挺拔的身影正站在外殿,姿态闲适又随意地翻着架子上的书。
她扯了下嘴角,伏在软塌上没动,莫名的怠惰涌上来,让她提不起精神来去忙旁的事情。
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似乎累极了的样子,听见脚步声眼睛都没睁开,只正了正头。
她撑着地站起来,膝盖又疼又麻,踉跄了几步才堪堪扶着柱子站稳,只是从小的教养由不得她走路摇晃,即便疼痛难忍,她也只是咬着牙,不曾露出瘸腿的狼狈来。
果然还跪在之前的位置上,她出身好,教养好,即便又疼又累,已经摇摇欲坠,腰背却仍旧挺得笔直。
她眼神一寸寸暗下去,嘴角漫上来苦笑,可随即就甩了甩头,逼着自己不再想那些烦心事。
他逼近一步,挺拔的身体衬着烛光映照出的阴影,沉甸甸的压迫感凶兽一般往人身上扑。
谢相容凝滞的呼吸骤然解封,她歪倒在榻上张开嘴大口喘息,失态得连问安都忘了。
她紧紧抓着被子,一点点往墙角挪,恐惧却仍旧如影随形,爬虫一般啃噬着她的身体,连呼吸都艰涩了起来。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这份恐惧折磨到窒息的时候,一点烛火突兀地自黑暗里亮起,虽然不甚明亮,却清楚地映照着来人的脸。
身体却自发记起了十分惨烈的回忆,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体温也开始流失。
穆卿尘侧头瞥他一眼,神情看着还算冷静,可目光却莫名的刺人,刺得他不敢抬头,等主子收回目光走远了,他才擦擦额头的冷汗再次追了出去。
忍着膝盖上针扎似的痛楚下了地,将脸埋进冷水里让自己彻底清醒了过来,顺带将所有情绪都隐在了心底。
当初他们还和睦的时候,便不止一次从他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可眼下亲眼瞧见他的偏爱,他的回护,她才知道自己终究是低估了。
她心思有些乱,明知道这是那两人的事,和她没什么关系,可她的心脏却还是一路沉了下去,收拾碎片的时候不留神就划破了手,却是半分都没察觉到疼,反倒想起了穆卿尘那句话。
他语气沉得仿佛要滴水,持续了一宿的好心情早就碎了个稀巴烂,可谢相容却根本不知道他为何发作,只觉得他很是莫名其妙。
隐约间还听到有人在喊她,她自觉是睁开了眼睛的,入眼却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像是充斥着窒息绝望的池底,又像是晦暗腥臭的死牢,更像是那年雷雨交加的土地庙。
只是她性子要强,便是再怎么难过也不肯流露丝毫,只是将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见穆卿尘只有短短一炷香的功夫,谢相容却被刺得千疮百孔,明明身上没有外伤,却疼得她直抖。
她怔怔看了穆卿尘许久,眼睛隐隐发红,却不等情绪进一步发酵,她便回神似的猛地闭上眼睛扭开了头。
有些受不住他这样锐利的目光,微微侧开了头,虽然明知道彼此对这件事的起因结果都心知肚明,可话还是不能挑明。
冷不丁双手被人轻轻握住,她浑身一颤,猛地抽了回去,一抬眼,一张写满疼惜的脸出现在眼前。
她再次咬住了伤痕累累的嘴唇,尝着嘴里的血腥味,更紧的咬住了嘴唇。
她一下一下的深呼吸,胸腔里喷涌的酸涩却仍旧不停地往上涌,激得她鼻梁酸疼,眼眶也热烫起来。
那年少的则是双目炯炯,亮利得如同铸剑初成一般焕然生光,居然不避不闪,大大方方地和李儒对视着。
一瞬间他身上先前笼罩着的那一股闲散淡逸之气倏然一扫而光,代之而来的是他举手投足之际那一派夺人的庄严凝肃之风。
皇室的骄傲刻进骨子里,深入灵魂。她生来是天边明月,月光照耀之下皆为恩赐。
明明避的是心,压制着心中欲望,追求无尚的权利和力量。
一个个食无劳而禄无功,却贪得无厌,欲壑难填。
像往常一样用那娓娓平和的语言、缜密精到的心思、温润如玉的态度,
他的锋芒、气度和后发制人的谋略完全是在一种谈笑和闲适的气氛中表现出来的,而他幽深的内心就隐藏在那双看不透的眸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