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你所恐惧的真相（2 / 2）

就在这时，她看到天空亮了起来。

那枚来自奇点从深空之外随意散播的“种子”，正如酒慧观测的那样，靠近了这片区域。

在纷乱的喧嚷、尖叫和呻吟里，透过车窗，小荷看到了一场出于恐惧展开的逃亡。

每个人都在尽力爬向高处那扇车尾窗，作为被困在中段车辆里的一员，伍天然扯断了那条已经被压得粉碎的脚，从行李架里挣脱了出来。

她不知道有玩家在附近，也不知道死亡和机遇都在降临，只是出于本能的求生欲望，顺着倾斜的车辆向上爬去，爬向那条逃生路径。

良好的身体素质在此刻派上了残忍的用场，用完好的那条腿踩着座椅、幸存乘客的身躯和他们伸出的手臂，不断拉扯，她率先抓到了那面后窗，顾不得会被碎玻璃划伤，直接翻了出来，落在外面的草地上。

她是第一个逃出来的人，而那些后继者，也接连靠近了窗子。

紧接着，魂火从天而降。

蓝色的火焰以灵魂为燃料，顷刻间点燃了车辆，火势蔓延，同样燎烧到了伍天然靠近车辆的双腿上。她拼命向外爬，挣扎着想要远离火焰。

空中的那颗种子凭空消失了。

在悬崖高处，没能得到追寻珍宝的酒慧离开了现场。

但冥冥之中，种子其实已经落下。

这份突如其来的馈赠宛若一轮凭空出现，又从天而降的月亮，化作一抹明光直刺大地，循着它所需要的“开路者的潜质”而来。打断了失去使用者操控的魂火的延展，填补了伍天然灵魂上被灼出的裂口，阻断了火焰的蔓延。

她没有死，却看到客车里的人们尚在挣扎的样子，看着那些被没能逃出来的人在焰火中尖叫着死亡。

蓝色的火堆渐渐转为普通的赤红，小荷立在那扭曲的钢铁附近，看见一道自己更为熟悉的人影浮现出来。

小荷所认识的那个伍天然站在火堆一侧，凝望着那火焰深处。

她已经在这里留了很久很久，自从在事故中活下来的那天起，就不断在此徘徊。

现在小荷明白了，那份救世主情节，那种幸存者的愧疚不止是生存的愧疚。

是对自己被恐惧支配，抢走了别人生还机会的悔恨。

一份永远无法偿还的罪责至此刻印在了伍天然心里。

小荷朝那个徘徊在火边的伍天然走去，同朋友并肩站在了一起。

她本想说“你无法预料会有人放火”，又或者是“你并没有想要害死别人，只是想活下去”，但这些话都不对，以前她就说过类似的话来劝慰伍天然了。

“所以，你杀了酒慧，又把力破千军送进监狱也不肯罢休，是因为你才是最后那个凶手。”

小荷说。

“如果你把待在这里视作一种无期徒刑，也太轻巧了。

“在你在这儿做梦的时候，外面发生了很多事——灵魂游戏找到了旭当年转移的那个世界，挖到了一大笔灵质，然后我又参加游戏去了一个被称作‘伊甸园’的位面，见到了一个超级人工智能，拿到了它给出的一个实验方案——巴拉巴拉，反正我跑了很多地方。

“宇宙快毁灭了，破碎位面正在淹没一切，那个方案需要一个人来定立坐标。

“我是觉得无所谓，全世界都要一起死的话，也挺公平。

“但我觉得，如果你一直执着于救人来让自己好受点，为什么不去试试拯救世界？反正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大家一起死喽，你知道我对道德问题向来不在乎的。”

“叔叔阿姨还有伍城他们都很担心你，如果你不想离开的话，我会帮你劝服他们的，几个催眠术罢了，我得心应手。

“另外，天然......”

小荷来到她面前，挡在了那跳跃的火堆和伍天然中间。

火焰在小荷背后跃动，将她的身影映得更暗，面色也看不清晰了。

“我希望你知道，不论你究竟做过什么，我都不在乎。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在这世上除了妈妈之外第二个能信任的人。

“不管你怎么决定，我们都还会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小荷说完话，在火焰跳动的声音里等了几秒，就要离开。

在她迈出脚步的一刹那，有只手拉住了她。

伍天然垂着头，两行眼泪从脸上挂下，没有讲话，仅仅是拉着小荷，仿佛试图挽留她。

小荷也没讲话，就这么握住那只手，带着她往梦境边缘迈出一步，再一步。

她们牵着彼此，一齐离开了梦境，返回那个行将就木的宇宙，返回那可怕的现实。